当下杜铭辞别了姓李的小子,正沿着原路回家去(好吧,他不认识其他路),走到衙门时却听门口的两个衙差大叫一声,道:“来了,来了,大家快出来呀。”然后一群皂衣便跑出来将他围住了。
“公子,您那个香皂,嘿嘿,还有没有?能给小的们一点吗,我们愿意出高价购买。”最先跑来的那条面带星爷最爱的“如花”一般的笑容道。
“是啊,是啊,”另一个脸皮薄,但听到有人先于自己开了口,也就不那么害羞了,“公子,小的们明天就要发例银了,等发了钱,大家都愿意全拿出来买公子您的香皂。”
“不错……公子,您就可怜可怜小的们吧……”
“求求您了……”
“您要是敢说半个不字,今天就休想活着离开……”众人七嘴八舌的说道。
杜铭也没仔细去听每一句话,见他们忽然间如此热衷于香皂,心内不由大为疑惑道:“香皂这东西虽然稀罕,也很好用,但不过才卖一天时间,再怎么也不至于受欢迎到这种程度哇。”
他却不知,适才他走了之后,这里发生了一场多么惨烈的抢购活动。
那些早些买过的姑娘小姐们回到家里,用过之后也知道了香皂的奇效,而且因为是杜铭这等美男子手把手亲自卖出的,所以,当她们用香皂擦拭身体的时候,不免会联想到那赤.裸.裸的香皂就是一丝.不挂的杜铭,是杜铭在伸出舌头吮吸她们雪白的肌肤,抚摸她们无暇的胸部……
这样一想,便更加喜欢香皂了。
因此,她们便又回来打算多买几块,顺便再看杜铭几眼(能剥光了看最好不过了),好把他的样子完全记住,而那些没买到的小姐们听说有美男可观,而且还有香皂这等奇物,便也加入了她们。
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这些衙役们的老婆、妹妹们也听说了,然后竟也姗姗来迟的跑来争抢,待得知那些香皂是从衙门这里卖出时,她们一个个很骄傲的对亲近的姐妹说:“放心吧,我老公(大哥)就是官府的衙役,我保证能让他拿些来给咱姐们儿分了。”然后便很不客气的跑来让他们交货了。
但香皂都已经卖完,他们哪还拿的出来,苦苦哀求也不管用,“哼,不拿出香皂你休想让我给你生儿子。”
“不拿出香皂你休想让我给你生外甥。”
外甥他们可以不在乎,可要是因为这种事没了儿子,老爹能不能答应先不说,自己以后晚上可怎么过呀,所以,他们只好寄希望与杜铭了
“好好,明天我每人给你们一盒,”杜铭见到香皂这般受欢迎,而且眼前是一群男人,这就说明和自己的美男计没关系(他又胡思乱想了),他心里也十分的高兴,当下道:“大家都是帮我爹办事,平时没少辛苦,挣些钱也不容易,就不要提钱的事了,我送给你们就是,那些香皂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杜铭说着挤出众人。
那几条衙役听到这话,感动的热泪盈眶,现在衙门里大官儿都被罚了俸禄,哪个不是靠死命的剥削他们这些小泥鳅来继续那风光体面的生活,如今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供这位杜二公子压榨,他却非但不趁机把他们的毛拔干净了,竟然还要免费赠送……
恩人啊、好人啊、善人啊、活菩萨啊……
“公子,适才刺史大人回来了,他……他好像很生气,您回到家里可千万要注意着点。”其中一个衙役知道杜泽对付儿子的手段,见杜铭对他们这么好,忍不住提醒道。
话说杜大刺史回来后看到衙门的那张卖香皂的告示,果然如杜成所想,气得吹胡子瞪眼,若当时他便在场的话,恐怕十个屁股也给打烂了。
“嗯?我爹回来了吗?”杜铭听到这话,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道,可是随即一想:“他怎么不先去家里,当真是……不把我这个儿子放在眼里了,明知病好了也不先去看一下。”心内不由有些失落。
“是啊,公子,刺史大人他回来有半个时辰……公子,您可千万别进去啊,大人他可正在气头上呢……”众人见他竟然不要命的往衙门里去,脸色都不由发起青来。
刺史大人打儿子,那场面可叫一个惨不忍睹啊。
不过,若是杜成在此,他们定然会好说歹说的把他劝进去,然后在旁边喜滋滋的递鞭子送棍子,看他被老爹打得嗷嗷惨叫、死去活来。
可现在,要进去的是杜铭啊,看着他被老爹剥光衣服晾着他们倒是很想,可是,吊在树上挨鞭子就不是他们想的了……
“没事的,好歹也是我爹,他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不成。”杜铭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
“唉,河道的事就这么定了吧,……希望老天爷能垂怜一下咱们潭州的百姓,不要再发大水了。”
杜铭路过衙门大厅,便听里面诸多官员正一起商量着事情,想来自己的老爹也在.他怕进去打扰了他们,便站在门外静静的侯着,顺便听一下里面说些什么。
“诸位大人,虽说咱们的官职……唉,但也不能破罐子破摔,现在潭州的数万百姓可全都看着咱们呢。”那个声音又起,有些疲惫,有些无奈,但里面渗透着的倔强威严之势,却并未因此而削弱半分。
“这家伙八成就是老爹了。”杜铭透过窗纸往里看,是一个有些发胖的身影,很高,头也很大的样子,“哎,怪不得大哥总是抱怨说挨揍,这么大个儿他自然打不过。”他看着那个威武的身影,心内想道。
“胡大人,这几日衙门的情况如何,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那声音又道。
杜铭见里面黑影一闪,想必是那个胡大人站了起来,只听他回道:“衙门里一切安好,只是两位公子……”
“唉——先别说这个了,”杜泽打断他,又对另一人道:“于大人,再有两三个月便是缴税之日了,朝廷减免的五年税收去年也已到期,如今可都准备妥当?”
这于大人便是掌管州府财政赋税的司户。
他说完之后久久不见回答,屋内静的连呼吸声都可听到,“唉,”又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站了起来,沧桑无力的声音中透着卑微的生命对浩瀚的天意的无可奈何。
“咱们潭州多属丘陵之地,不能种植粮食,前年诸位大人商议,由州府出资,让农民种植水果木材等,今年眼看着还有两个月那些桃树杏树就小有收成了,但谁想由于道路坑洼堵塞,远近客商都不敢前来,恐怕那些水果只能全烂在山上了。”
话刚说完,只听重重的一声跺脚声,不知是谁憋气不过了。
“是啊,”另一位副官接着道:“朝廷虽说减免了咱们这里五年税收,可这五年来又闹饥荒又起战事,天灾人祸,百姓根本就没缓过劲儿来,这一下要缴三万多两银子,可怎么办啊?”
他说完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唉,此事恐怕……还是容后再议吧,张大人,先说说你的科考之事吧,一个月时间可足够?”
这张大人便是专门掌管潭州官吏考课和科举事宜的司功。
“还能怎么样,科举已经有违定例延迟一个月了,要是再行拖延,恐怕士子们就要闹到衙门来了。”他说着也站了起来,“杜大人,这考题泄露,要是一个月内不能另行出题,下官可就是满门抄斩之罪呀,你可一定要帮帮下官。”
杜铭在外面一惊,“我说当官的怎么忽然转了性,体恤起老百姓来了呢,好好的一场科举,说什么天气冷劣才推延一月,却原来是考题泄露,……不过,泄漏的当真是时候,否则我还得再等三年才能参加,……也不知大哥给我报了名没有。”
只听里面杜泽道:“我已经派人去请家父了,只是潭州与京师千里之遥,单行程就要十多天,家父又年老体弱,恐怕……听天由命吧。”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杜铭只见自己的老爹来回踱了几步,又问另一人道:“方大人,咱们潭州的官可就属你最长脸了,你这儿没什么事吧?”
这方大人是前年京城派来专门防治瘟疫的御医,普通的州府里是没有这个职务的,但去年潭州发生水患,瘟疫也随之横行,夺去了上千人性命,潭州又属于穷乡僻狼,有能耐的大夫一个没有,上头这才派了个御医下来。
可惜等他姗姗来迟的时候,药王孙思邈的儿子已经来此两个多月了,并帮助府衙有效遏制了瘟疫,结果白白让他捡了个现成的大便宜。
杜泽说这话,倒有八成的戏谑意味,只是,声音饱含苦涩,让人听了也无从多想了。
方大人站起来拱拱手,他知道杜泽是在开玩笑,但语气却异常沉重道:“大人不在的这几天,咱们潭州有十个人死于一种罕见的疾病,孙大夫和下官也是束手无措,恐怕……还得有一场大灾呀。”
“什么?”他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吃惊的站了起来。
古代一来怕皇帝昏庸,因为是君主专制,他一个人****些倒没关系,顶多多玩几个女人,但只要一犯傻,轻则劳师动众,修建什么宫殿、宝塔之类,奴役大众,就像前朝的孽畜杨广,重则那可就是兵马俑、万里长城、阿房宫,是要死成千万上万万人的;
二来就怕发生瘟疫,因为医疗防治手段不济,疫情一旦发展开来便很难遏制,最后只得惨绝人寰的屠村屠城,比如清朝时期的天花。
因此瘟疫对他们来讲,一点也不亚于水患,甚至犹有过之。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孙大夫真的也没有办法?”杜泽这下慌了。
“唉,孙大夫已经派人去请药王大驾了,下官也让人上报了朝廷,希望多来几位御医共同参详,……只能做这么多了。”方大人说完重重一叹,接着便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却和上两次不一样,杜铭在外面连呼吸也听不到了。
“元,……元将军,你那里怎么样,别也出了什么事吧?”久久之后,杜泽有些忌惮道,语气中已没有了原先的坚韧,反而听着有些发颤。
瘟疫啊,若是真蔓延开来,别说是他一个小小的刺史,就是大罗金仙有时候也无可奈何。
“还不是老样子,”元大将军站了起来,单看身影就知道,“将军威武”这四个字已与他沾不上边了,“士兵们三月没发粮饷,个个吵嚷着要回家,……下官一气之下杀了两个,算是安分一点了。”他强忍着巨大悲痛说着。
那些都是和他同生共死过的过铁过硬的亲兄弟,杜铭在外面也能深切的体会到他当时下手时心内有多伤痛。
另外的官员听了,又是集体无语,仿佛是在静静的为死去的士兵默哀。
他们想走没有错,错的是他们,这些无能的官员。
“杜大人,您说这,这一堆烂摊子,咱们可怎么办呀。”沉默中,长史赵大人率先站起,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他也知道自己说了等于白说,可心里还是忍不住。
奇迹,他们需要奇迹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