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壹望着桌上盛着黄色液体的青花小瓷碗儿,只觉得胃里一阵的翻腾,一股酸气指指顶上嗓子眼儿。她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钱天时,刚迈出门槛就忍不住“哇”一声吐出来。
钱天时见她闹腾的厉害,赶紧端来一杯温开水,递给已经直起身来的田壹,一只手还不忘在她背后轻轻地拍打着:“这不才一个多月吗,怎么反应这么厉害?”
“问你儿子,我怎么知道?”田壹脸色有些苍白,漱了漱嘴,也懒得再喝,把水杯递给钱天时,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们?”
钱天时皱皱眉:“眼下这会儿,也不合适啊!”
“切!”田壹直接丢给他一个白眼表示自己的不满,转身进了屋,靠在沙发上,挑眉道:“计生办那帮混蛋你都不怕!难道,你还真担心他两口子想不开?”
“这不一样,计生办那帮家伙眼角儿里夹的从来只有钱,只要能捞着钱管你第几胎,生几个。可老三两口子不一样,这不是往他们伤口子上加醋,又疼又酸嘛!”
“那你早干嘛去了,要不是你,我能受这份罪吗?”
田壹的体质跟别的孕妇不太一样,人家大多到三四个月才有反应,她这才刚一个月就吐得昏天暗地,简直比怀多多那会儿闹得都厉害。
钱天时听她这么说,眼角闪了闪,不由地低头在她耳边轻声低道:“这就叫能力,一击即中。”
“你这是在笑话老三不行么?”田壹白了他一眼,继而语气一转,“老公,不然我们不要他了吧。”伸手抚在腹上,声音有一丝颤抖。
钱天时一怔:“为什么?就算担心老三两口子心里不痛快,也没有必要拿这个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你看多多还小,最重要的是厂子现在不景气。我这不但不能上班挣钱,将来处处用钱。从怀到生,再到养大的多少费用,你心里有数。而且,计生办那帮人天天盯着,不能上站检查,已经罚了一千。那天我问了问,得多少钱才让生,他比了两个手指头。两万呢,加在一块开销太大了。其实我们已经有多多了……”
“别说了!”不等田壹说玩,钱天时便打断他的话,脸色有些僵硬,“那都是男人的事!多一个孩子我还是养得起的!今儿,你累了就好好休息。还有怀孕这事儿,先不要跟他姥姥说,那边比老三俩口子还严重。行了,我先去车间干活了。有事喊我。”
留下田壹一个人站在原地,这是两人极少的一次争吵。
“宝宝,你爸爸生气了呢。你是不是也在怪妈妈呢?”田壹叹了口气,喃喃的说道。
……
钱人和今天没有上班,便被钱天时拉来帮忙。刚搬了几片料便靠在冲床边上喘粗气,右手还不停地捶打着腰肌。
“你这是怎么了?想回家陪老婆就直说,偏偏拿出这幅样子,还是不是爷们儿?”钱天时放下手里的活儿,见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忍不住讥讽道。
钱人和手一顿答道:“谁想老婆了?对了,这几天怎么不见嫂子来车间?”
“哦,她不舒服。”
自从那天两人不欢而散后,钱天时就勒令田壹卧床休息,谁知道她会不会在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把他儿子意外掉。不过,想想自己冷脸时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还真解气。得,也该消气了,听说孕妇心情不好,孩子也会受影响的。
“唉命苦啊!”钱人和干嚎一声,“别人不舒服就可以休息,我不舒服还要来当壮工。唉唉唉,命-苦-啊!”
“嚎什么嚎?就你们厂子谁不知道,那有什么累活?回到家……”钱天时忽的想到那日钱老三的豪言壮语,面色古怪地看着他,“你该不会……”这一瞧,还真是把他吓了一跳!往日肥的都能掐出油来的的白脸,今儿有些蜡黄,最重要的是眼窝深陷,眼袋浮肿,甚至还能够看到黑眼圈。
钱天时手一抖:“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钱人和眼皮都没有撩,点头嗯了嗯。
“说你傻你还真是二!这事能这么办吗?就算是再着急要孩子,也不能……”他咽了咽唾沫,终是没有说出来,冷着脸问道:“几天?”
“天天。”
“嘭!”钱天时脚下一软,差点摔倒,立马靠在冲床上。他的小心脏啊,可禁不起这二货倒蹬(方言,折腾),“三儿啊,这生孩子得有精\子和卵\子,精\子虽然哈时候要啥时候有,可也不是这个浪费法。那卵\子,女人一个月只排一颗,还是有时有点的。你只要那几天勤快点儿,一准能中。哼,至于其他时候,干也白干,还累得跟傻狗似的!”话毕还不忘深深的鄙视一下:只会哄老婆舒服的玩意儿,就是没有出息!
“恩知道了……哥,我累,哪哪都累……”
“哼!”钱天时继续鄙视。
“还有……”钱人和难得的声音里带上一丝腼腆,“有个事儿,我实在不好意思问嫂子。你说……”他顿了顿继续道,“为啥这两天,不管俺咋使劲,就是干磨不……”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射呢?”
钱天时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手指指着钱人和“你”了半天,终于败下阵来。幸好,今天把他叫来了;幸好,这货还有点儿羞耻之心。他不介意兄弟们亲近依靠自己媳妇,但是事事都跟她讲,甚至不顾及男女之别,他还是有一点点小小的介意的。他喘了喘气,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平和一些:“这跟浇地是一样的道理。井水是有量的,抽一天,就得等它涨上来才能再抽。哼,好井都怕抽,何况你这儿小水洼!真是不自量力,赶紧的,哪凉快哪呆着去。这几晚你给我好好歇着,等水涨上来再抽也不迟!”
钱人和忙着休养生息,等水涨上来,继续浇地种种子。钱地利家里却开了锅。
白晶披头散发,满脸泪痕地跑出门来,细看手臂上还有些浅红的抓痕,她边跑边哭:“钱地利,你甭给我嘚瑟。丫的,你给我等着,我就不信没有人能治得了你!你等着。”
身后的院子里传来一阵玻璃落地的响声,还夹杂着男人含糊不清的醉话:“等就等……谁……怕谁……”
《钱途漫漫》人物说之
钱天时说:对于把生孩子当成任务的男人来说,“赤身运动”更像是一种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