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觐见宫妃之后,众人皆紧赶慢赶着回宫,各自用了午膳便歇息了。原来皇后特意安排了午后游园赏花,以便新人尽快融入宫中。
皇后暗示皇上很有可能会来,众人皆欣喜不已,若是能在赏花会上得帝亲睐,那便能在众人中拔得头筹了。就算是韵美人,亦不敢轻视此事,要知道,她可有个劲敌在旁呢。
午后略小憩一时,我便起身梳妆。这几日累着了,总感觉浑身难受,提不起精神来。紫鸢见我无精打采的,忙沏了浓浓的热茶来服侍我喝下,又捧出锦衣华服让我选择。
我轻摇了摇头,道:“就那件浅碧色素缎旗袍就好。”紫鸢奇道:“小主,今儿可是第一次面圣啊,这素缎的宫装会不会太素净了些?”
我放下茶盅,道:“珠玉在前,谁还会注意到小草小花,我定是抵不过那两位美人的,不若放下相争之心好好的赏花便是,免得争宠不及,反倒落了个好胜争强的名声。”
紫鸢自是明了,忙服侍我换上,又照我吩咐梳一式两把头,只在正中簪了珍珠攥花押发,略匀妆,便起身前行。
不出我所料,韵美人与乌雅氏美人皆是精心打扮了,一艳一素,一动一静,倒是相得益彰。佟佳氏答应与董鄂氏常在亦是花枝招展的,只不过仍是比不过前二位美人之容颜罢了。
唯独我与曼云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素雅的服饰,皆是静静的坐在一旁,不愿惹了他人注意。
众人聚在水榭之内,皇后命人传了乐姬来,正弹着筝与我们听。另安排了些瓜果蜜饯糕点,摆在长桌上,随我们取用。
皇后和柔妃倒是听的入神,容贵妃未至,丽贵嫔也因其女儿三公主明仪有些吐奶儿担心,亦是未至。只剩下一应新人拉长了脖子,望穿了眼,也没等到皇上来。
敬嫔一人坐着,望向平静的湖面。我与曼云略细语,打量着水榭内漂亮的鎏金画梁,互相询问着宫里的布置摆设,自是闲逸自得。
正与曼云暗暗嬉笑间,忽闻敬嫔向着我们道:“两位妹妹未免打扮的太素净了些,姐姐领着你们去采几朵鲜花插鬓吧。”
我与曼云一愣,却无法,只得应道:“是,多谢敬嫔姐姐。”
向皇后娘娘请示过,我与曼云便随着敬嫔进了院子里闲逛。敬嫔悠悠闲闲的,撇开随侍的众人,微笑着道:“我不爱听曲,又见两位妹妹可爱活泼,便私心想着邀两位妹妹相陪,出来赏花逗闷,两位妹妹不会怪我吧。”
我笑着接道:“怎会呢,我与曼云姐姐也正闷得慌,只不敢向皇后娘娘告假罢了,姐姐此举,正好解了我姐妹之困呢。”
曼云亦笑着,道:“是啊,早听说这御花园如花似锦,只不过没有机会来玩,姐姐愿意领着我们赏花,正是求之不得呢。”
敬嫔笑了笑,缓言道:“两位妹妹不怪我就好。如今二位是**嫔妃了,日后想逛这御花园自有的是时候,现时姐姐便领着你们认认路吧。”
一行三人缓缓向前行去,一路上温声笑言,倒是融洽的很。
此时真是百花齐放的时节,放眼望去当真是花红柳绿,争妍斗艳。路上铺着五彩的石子路,拼凑成福禄喜寿的图案,寓意吉祥又好看。花盆底的鞋子磕在石子上当当作响,是我从未体会过的情趣,一时倒也觉着好玩。
敬嫔亦是开怀,一路上指着应季花卉款款道来,似是极熟悉的样子。待得曼云出口询问,敬嫔方道:“我是极喜欢花儿草儿的,闲时无事便来御花园闲晃,逮到不明白之处便问侍花宫女,倒也有趣的紧。”
我和曼云皆是喜欢敬嫔的,又温柔又没有甚架子,我是十分愿意与她亲近的。
待略行了一时,敬嫔建议众人去万春亭歇息,我与曼云自是应允的。只待众人行至万春亭附近,却看到许多黄衣侍卫在旁。敬嫔马上说这是皇上的近身侍卫。我三人皆惊,难道是皇上在此吗?
敬嫔拉着我俩往僻静处走去,待离得远了,方道:“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皇上竟在此处。你二人可想好了,要去还是要回?这等好时机可是缺了就再没有了。”
我与曼云相望了一眼,皆是近乡情更怯。略思虑一时,二人齐声答道:“要去。”
敬嫔自是愿意成全我二人,忙领着我俩向那处行去,想借着敬嫔拜见皇上的由头去见皇上。我的心里紧张极了,手心亦溢出汗来,只得揪紧了手中锦帕,却是有着隐隐的兴奋和期盼在其中的。
不料峰回路转,还未至近处,便见得一明黄身影与一倩影已走远了。那着明黄色龙袍的定是皇上了,我与曼云晚了一步,只看见皇上一背影而已。
那身着水绿色旗袍的倩影无意间一回首,我与曼云方认出原是乌雅氏幼芙。她正笑着向皇上说些什么,手上还捧着一把鲜花,只不知她是机缘巧合,还是处心积虑,竟能独见圣颜。
今夜无月,一夜无眠。
次日,众人皆聚于承乾宫内给皇后娘娘请安,我与佟佳氏自是坐于最后角落,静静地看着正前新晋宜贵人正向皇后娘娘行大礼,这是嫔妃第一次侍寝后需向皇后行的一叩三拜礼。
乌雅氏幼芙昨夜侍寝,循礼晋一级为贵人,皇上亲赐宜为其封号,取《诗经》中之《桃夭》之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皇后含笑受礼,亲赐了一套粉琉璃嵌宝桃花头面给宜贵人,贺其晋级之喜。见其春风满面,众人皆黯然。我心里也不好受,眼睁睁地看着她与皇上携手远去,又得圣宠,我却连皇上的正脸也没见到呢。
不过无论是谁,皆没有韵美人那般失落吧。她先于宜贵人被皇上册封,绿头牌也是早早就制了,却因着皇后阻扰,直到昨日才与其他人的绿头牌一起呈了上去。此刻又被宜贵人压了一头,她的面色也不怎么好看了。
柔妃先于众妃给宜贵人贺喜,笑道:“恭喜宜贵人了,昨日方是美人,今日便晋了贵人,可是极好的意头呢。这皇上亲赐封号,可是极大的荣耀。”
宜贵人面上浮起红晕,略屈伸行礼道:“柔妃娘娘厚赞了。”
容贵妃只是略哼一声,再不愿理睬这新晋宜贵人了。丽贵嫔倒是送上灿烂的笑容,道:“恭喜宜美人贺喜宜美人,这真真是新选秀女中头一份呢。宜贵人可说是拔得头筹了,这日后的荣宠还有的多呢。”
宜贵人平静的答道:“多谢丽贵嫔娘娘称赞。”这话说的众人皆侧目,她已经是锋芒极盛了,却不知收敛。不过皇上宠她,众人就算是牙酸,也耐不得她。
此时只听韵美人柔声道:“恭喜宜姐姐了,他日宠冠六宫,可别不记得我们同一时进宫的姐妹。”
我瞧见皇后娘娘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却未开口说话。只听宜贵人答道:“韵姐姐说的哪里话,说到宠冠六宫,我哪里比得上容贵妃娘娘。”
容贵妃此刻方冷声开口道:“宜贵人说这话,是要责怪本宫独霸皇上了?”宜贵人忙道:“不敢。”
容贵妃仍是冷言道:“皇上只宠了你一晚,便如此得意,口不择言,他日再伴驾圣上,在圣上身边胡言乱语,那还得了?”
宜贵人一言不发,亦未跪下请罪,可见是何等倔强的性子。
宝座之上的皇后这才开口道:“六宫平和,皇上雨露均沾,方是内廷之道。宜贵人初进宫,方有许多地方不明,容贵妃便宽恕她一次罢。宜贵人,你口出不当之言,便回去重新研读《女戒》,再誊抄十遍,明日呈了与我,日后不许再犯了。”
宜贵人这才屈身应诺,只她心里怕是恨极了容贵妃韵美人姐妹了罢。再看韵美人得意洋洋的,这遭挫了宜贵人的锐气,想来她心里才出了这口浊气。
我心下不禁叹道,宫闱内争斗不休,何曾有一日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