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触电一样立在原地,说不出的恐惧和恶心。红黑交错而又布满褶皱的皮肤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充满恐惧和恶心。场面太古怪了,究竟是人长成了树,还是树上长出了人?爷爷和刘百科也意识到不对劲,把注意力同时转向树干上的人脸。空气顿时紧张起来。
嘿嘿……对方好像知道我们在注视它,又发出一阵阴阴的笑声。
我的腿有些发软,本能地扶住爷爷的肩膀,才不至于瘫在地上。爷爷没有马上拿出法器,站在原地沉吟不语,这节骨眼上不知道老头子还在犹豫什么。刘百科显然没有爷爷的定力,随手捡起一块砖头朝人脸投去。砖头带着十足的力道飞过去,划出一道黑色的弧线。我暗骂刘百科这小子太莽撞,一砖下去指不定要捅多大的娄子。不过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盼望引起的后果不会太糟。
嗖,从树干上分裂出一个人的身体,在砖头砸中之前敏捷地跳到附近的一个墓碑上。树皮一样粗糙的脸冲我们阴阴一笑,随即跳下墓碑,迅速消失在斑驳的阴影里。
空气仿佛凝固了,三个人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发呆。人和树融为一体,这是什么东西,是树妖吗?人中有树,树中有人,怪不得大树会自由运动,我对刚才的杀人树阵不再感到稀奇,有树妖的存在,杀人树阵还奇怪吗。
爷爷说对方未必是树妖,从动作上看分明就是人。他很可能就是我们今天的对手,布置风水阵的家伙。对方比想象的还要难缠,不仅精通风水玄术,而且伸手敏捷,对付起来难度极大。我开始后悔,真不该冒然赴约,现在我明敌暗处处被动,况且对方还提前布置好一座风水大阵等着我们。这个夜晚注定很难熬。
三个人不敢大意,加着小心往前摸索。经历了刚才的事,我对这里的大树产生了戒心,本能的远远避开。爷爷和刘百科突然收住脚步,好像有什么发现。在前方几步远的地方蹲着一个人,这不是刚进墓地时遇到的那个神经病吗。这么说我们又转回来了。我心头一喜,转回来也好,马上就可以走出墓地了。那个神经病好像知道我的心思,仰起头冲我阴阴一乐:“想走吗,没那么容易。嘿嘿……”古怪的笑声令人头皮发炸,我伸手拉住爷爷和刘百科,大不了绕过去就是。手掌触摸到他们的身体,竟然一片冰凉。我本能地扭头看看,双手触摸到的分明是两块墓碑,爷爷和刘百科不见了。
我触电似的把手缩回来,对面的家伙太诡异了,还是别招惹。这时候对面的家伙腾一下站起来,消瘦的身材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借着月光我看清楚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既恐怖又恶心的脸,红黑交错的皮肤形成一条一条的褶皱,好像疯狂生长的牛皮癣,又好像一块干枯的树皮。他还在笑,笑得很恐怖,五官狰狞的扭曲在一起,很像大树上的一个树瘤。
我的双腿不争气的颤抖,下意识后退几步,一只脚突然踩空,身体随即失去重心剧烈下坠。身后明明是水泥路,怎么变成了大坑?极度的恐惧使我的记忆力和判断力糟糕到了极点。
噗通,身体重重摔下去。好在坑不深,身体没有大碍。就是后腰被一个坚硬的盒子碰到,隐隐作痛。不对,这哪是什么大坑,分明是裂开的坟墓,后腰碰到的盒子分明是骨灰盒,它才是墓穴的主人。灰白色的盒子似乎不堪忍受我的重压,发出吱吱的声响,似乎随时要垮掉。我赶紧把身体撑起来,不让身体的重量压在盒子上,万一盒子垮掉,被骨灰粘在身上的滋味可不好受。
对面的家伙居高临下盯着我,露出阴阴的笑意,干瘦的十指捧着两束鲜花,正一朵一朵抛向墓穴,滚到我身上。殷红的花朵好像凝固的血滴,散发出血腥的香味儿。人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味觉可能会改变,不然不会感觉到血腥味是香的,以前闻到腥味都恶心,现在却无比受用。我不由自主把手背伸到嘴边,狠狠咬一口。血液顺着破裂的血管喷出,我贪婪地吸允几口,全然不觉疼痛。
这是我自己的血啊,怎么能吸自己的血!想罢手,却欲罢不能。对面的家伙扔掉了最后一朵花,长长的指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简直不是手,是一对利爪。两只利爪抓向自己的面皮,用力一扯,整个面皮和头皮被生生扯下来,露出白森森的头骨。
“鬼……”我一声惊呼。
对方被我的叫声所惊动,两只空洞的眼眶盯着我,尖利的十指对着我的心口猛戳过来。那一刻我竟然忘记了躲避,心里只想着解脱,而解脱的最好方式就是让身体的血液流干,灵魂飞升天堂。我闭上眼睛,等待着飞升的那一刻。
噗噗……身边传来零星的打斗声。同时感觉一双大手抓住我的腰带,用力往上提。我莫名其妙地睁开眼,看见一个清瘦的家伙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刘百科正用绳子七手八脚地把他捆住。抓住我后腰的是爷爷,老头子气力很足,居然能提起我这一百多斤。
“你们刚才哪去了?”我略带埋怨地问道。
“我们根本就没离开,是你先产生了幻觉。先不谈这个,把他解决掉再说。”爷爷所说的他,自然指的是那个古怪的家伙。我的手背在流血,爷爷从我的衬衣上撤下一条布包扎住伤口。我暗暗心惊,自己果然把自己咬破了,如果不是爷爷及时搭救,自己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我们说话的空当,刘百科已用绳子把对方捆得结结实实。周围环境又恢复了原貌,根本没有什么墓穴裂缝,更没有什么骷髅头。
我问爷爷是如何把对手制服的,爷爷说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先离开此地再说。他脸上始终洋溢着喜色,能活捉布置风水阵的对手,对爷爷来说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不仅意味着老头子威风不减当年,而且结下的仇也能告一段落,更重要的是能从对方嘴里得到一些布置风水阵的玄机。
爷爷一直盯着对方的脸不放,好像很欣赏那张树皮脸。我暗暗佩服老头子的定力,换成是我的话,多看一秒钟多需要极大的勇气。那简直不是人的脸,粗糙的皮肤比最严重的癣疥还要恶心。难为爷爷那么长时间居然面不改色。令人意外的还在后头,老头子竟然伸手去抚摸那张脸,手指用力,扯下两块皱皱巴巴的肉皮。刘百科也学者爷爷的样子,伸手从对方脸上扯下两块东西。
我睁大眼睛看着,心说他们是不是疯了,即便对方是树妖,也不能虐待俘虏啊。爷爷和刘百科四只手在对方脸上扯来扯去,好一会儿才收手。我再看那张脸的时候,树皮样的褶皱全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庞。奶奶的,原来不是树妖,是正儿八经的人。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家伙的伪装实在太高明了,如果把脸紧贴大树的话,没有人能够轻易发现。
“爷爷,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吗?”我问道。
爷爷若有所思,他说中国的易容术一般只改易性别和年龄,把人易容成大树还没见过。他推测这可能是来自东南亚的一种古老的易容术,在缅甸、老挝有流传,学名叫“涂鸦术”。说白了就是伪装术,利用光线和地形地貌隐藏自己,达到与周围的环境相融合的效果。不过这种秘术一直流传在部落的巫师阶层,如今早已绝迹,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爷爷说到这不由得多看了对方几眼,这个家伙比想象的还要神秘,与这样的人作对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弄不好会招惹上一个大麻烦。
三个人带着俘虏往墓地外面走,这家伙虽然做了俘虏,伪装也被揭穿,神情却出人意料的平静,不时冲我们做个鬼脸,一点也没有做俘虏的样子。“你叫什么名字?快说!”我一边走一边问对方。
“吹牛逼。”对方很干脆地回答道。
我狠狠踢了对方几脚,“我叫你吹牛逼,当俘虏了还吹牛逼!”我心里早憋着一股火,风水阵把我折腾的够呛,好不容易转败为胜,对方当了俘虏还这么猖狂,由不得不动怒。对方说出吹牛逼几个字,我终于爆发了,冲着对方就要施展拳脚,好像要把心中的火气全部释放出来。爷爷赶紧把我拦住,说你误会人家了,人家说的是崔流壁,不是吹牛逼。你这顿暴打可是冤枉人家了。
我勉强住手,对叫崔流壁的家伙怒目而视,我当然不会认为对方真的叫这个名字,而是对我们的一种戏弄。爷爷说算了,他爱叫啥叫啥,名字就是一个代号,再说对方是一女的,你忍心对一个女人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