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九月,却是无人有心去欣赏那些红叶的迷人景色,如今算得上是急切的赶路,连休息都是在马车里眯一眼,因着楚亦陌身上的毒已经开始游走,顾倾城不敢多加耽搁,只得快速的想要回去。
“别急。”楚亦陌却是极有心情的想要压下顾倾城心里的不安。
“我不急。”可是目光却是看着帘子外面,说不急都是骗人的。
淡淡一笑,不以为意,楚亦陌只是扳过她的身子,“你不急,现在都看外面了,可是,说话的时候就不能在我面前说么?”
顾倾城皱眉,却是依言,不再真的露出那些焦急的神色。
只是,马车再快却是极难,路途遥远,已是半月了,九月大半都过了,他们还在路上。
这些时日,楚亦陌的发作时间越发的频繁,好在都是在晚上,白天还算是正常,可是晚上耗尽了过多的精力,因而多数的时候白天楚亦陌都在阖眼之中瞌睡,可是又在赶路,虽说已经是极力平稳,却也是谁得不太好,本想用牛皮包住轮子,可惜那样的话,似乎速度减了不少。
故而,还是只得坐着马车前行。
醒来的楚亦陌似乎才熟悉那些地方,却是对着顾倾城笑,可是顾倾城看了那些笑意,心里却是泛酸,难过也不能表现出来,却也只能扯过一个笑。
不料楚亦陌却是沉下脸,“不想笑就别笑,真难看。”随即觉得自己太过粗鲁,便轻柔道,“想笑的时候好好笑吧,现在不是在众人面前,何必委屈?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受了委屈的!”随即拉过她,将她的脑袋埋在胸口里。轻拍着,动作极为的温柔,殊不知怀里的人已是难过得咬唇了。
这样的清醒是让顾倾城极为难过的,可是这时候最让她难受的是,她应该好好的哭一场,可是如今的她,却是连哭都不知道往哪儿挤出几滴眼泪。
少年的磨难,顾倾城挺过去了,那些地狱般的日子没有压垮她,可是之后的背叛打压虽然没有让顾倾城颓废,却是让她心肠变得狠毒,坚硬而己,只是那时她才发现,她几乎是不能流泪了。
如今,她的难过只是在他的怀里好好的依偎着!
如今,她恨不得长翅膀飞回去,时间一点一点的流散不知何时才能归去!
经过一月,常年战场奔波的顾倾城终于结束了冗长的旅途,而楚亦陌已是苍白着脸,神色萎靡。
易容而进,顾倾城淡淡瞥了一眼那簇新的镇北王府,多久不见,居然生出一股亲切之感来。
之所以要易容,是在收到了蓝门和白燕青的嘱咐,如今的局势居然是一触即发,据说,都在收拾着要逃离了。
觑着个空,不起眼的往王府之中而去,躲开了众人的注意,小心的带着人往月阁而去。
白燕青自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好在从前亦是常行走在月阁,白燕青此举并没有过多的被人发现。
安顿好疲惫不堪的楚亦陌,顾倾城瞥了一眼匆忙之中过来的白燕青。
白燕青看着多久不见的主子,竟然是红了眼眶,顾倾城伸出手,表示无碍。
终于,白燕青还是往前一扑,搂住了顾倾城,哽咽道,“你可是回来了!”
顾倾城笑笑,没心没肺。
从白燕青口中顾倾城大致了解了一些细节,听说北漠和东岳屯兵交战,打了不下十回,然而却是一直是你追我赶,就是等着谁赢谁输,顾倾城没兴趣知道那江山什么时候易主了,她现在更有兴趣的是,那些战争都想着一统天下,究竟谁有那个能耐?
楚亦焕如今卧病在床,顾非凡似乎大权旁落,而段青新帝登基事情挺多,只剩下西林,然而,西林绕过雪山,似乎更不合算,于是顾倾城也就当那些掌权之人的漫不经心,谁胜与她都没有区别了!
而这边的东岳,太子失踪,太后似乎是安静了,就非常奇怪,本来皇帝病重,太后临时出面似乎也是好的,可是听说这几日太后居然会心神不灵,笑笑,顾倾城亦没将那事放在心上!
顾倾城现在关心的是就是这王府,王爷如今似乎病亦严重,就等着冰火莲了,于是问道,“你说了这么半天,那个小子究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白燕青似乎是讶异这位主子终于关心儿子了,“终于想起来了,我以为你得等到最后才想起来?”
“哼,只要他不是被什么人掳走的,我管他?”
“也是,可也不是!”定定的,白燕青却是忧心道。
“怎么?”不敢想,若是如此,那就真的危险了,顾倾城立刻就要去找。
“也不是,只是他留了奇怪的图案,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伸手进入衣袖,白燕青拿着一方手帕递给了顾倾城。
“按图索骥!”挑挑眉,顾倾城淡淡的道,原来这些人还是学得挺快。
“有人知道么?”
诚实的点头,白燕青笑容温文尔雅,“按照殿下的意思,几乎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顾倾城顿时诚实给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真行啊,那小子终于知道挑衅了!找不到还好,找到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但,真的不找么?失踪这么久,整个蓝门上下都出动了,却还是没找到。”白燕青显然极为担忧。
“你说他会去哪里?”
摇摇头,白燕青却是终是闭了嘴,然而,此事却是只得如此,却听得顾倾城道,“对了,他走的时候有没有看什么书什么的?”
“有,好像是资治通鉴。”
“去拿来。”
白燕青将一本厚厚的资治通鉴拿了过来,顾倾城顺着那本书,对着那留下的数字,翻了几翻,慢慢道,“原来如此。”
“怎么?有消息了!”
“恩,他是故意的,大概战争结束就回来了吧。他在等我们!”
“那怎么知道的?”
“你别忘了,他的五行之术可是我教的,何况这小小的雕虫小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倒是确实聪明。”
白燕青不语,拿起那地面的字,只见上面写着,“勿觅,我心所在便是团聚。”
那张纸只是淡淡的飘着墨香。
夜间,暗夜,深沉如水。
顾倾城一袭白衣,在暗夜之中穿梭在东岳的皇宫之中,也就她如此的胆大妄为,居然敢在夜里穿着白衣随便走动。
所行之处,侍卫们都定了定,随即恢复正常一般巡视。
顾倾城极为顺利就来到了乾龙殿,一进门便是一阵劲风袭来,顾倾城偏头一躲,出手如电,扣住手腕,没人知道是如何治住袭来的人,然而,彼时,顾倾城的确是没有过多的心思玩游戏。
微微皱眉,手上却是没放过,“是你!”
“是,”面前之人表情有些奇怪却是几乎正常一般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松了手,那把剑却指了过来,“夜入皇宫,胆子不小!”
凉凉看了一眼,“我胆子一向比别人大。”饮了口茶,顾倾城顺便看了一眼殿中,浓浓的药味在殿中弥漫,“还没醒?”
收了剑,于浩然淡然道,“陛下在等你们!”
“哦。”表示知道了,定了定,接着道,“各为其主,你们倒是果然的兄弟!”
于浩然没说话。
顾倾城接着道,“他服药多久了,那些药还有么?”
“想知道,为何不亲自来问朕?”楚亦焕却是醒了,出声询问。
顾倾城忙回了头,淡淡一笑,“这不是怕打搅陛下的休息么?陛下如今可好?”
招了招手,于浩然便离开了。
“还好,左右不过这几月了,你们终于回来了。朕撑着,就是为了有话想问你!”
“好。”顾倾城神色不变,手中的指针却是扣紧了,淡淡的微笑,清雅怡人。
“其他的,朕也不多说了,朕只问一句话,你和亦陌,究竟如何打算?”楚亦焕苍白的脸有了一丝生气,似是希望,似是失望。
顾倾城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倒是有些奇怪,“陛下,难道说陛下想要什么承诺一般?”
“如今朕时日无多,就和你明说了吧。朕以为山水湖光,五湖泛舟总是美事,你不如放下所有的心思,朕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再不看向她,似乎透过她看向其他的什么人?
没想过有人会逼着他们离开,想了想,顾倾城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我不明白!”
“就是说,为了辰睿今后的大统为上,你们,都得离开,你们的身份,对于他来说都是阻碍,朕想,你是明白的。”楚亦焕似乎是极累一般,带着迫不及待,“我知你素不喜人威胁,但你若是真的想要给他最好,此事应该就是最好的办法,而且,若是朕没猜错,辰睿那样的身份,要真的立于人上,那是最好的办法,不是么?何况,你也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是最习惯于权力,习惯于和你一般算计,以他的聪明,假以时日他就会成为四国一统的开国皇帝,四国不再有战争,百姓安乐。而且,若是你真的带他离开这漩涡中心,你以为对他就是最好的么?那时,生灵涂炭,他,只怕是免不了他的命运,那么,你何不让他成为掌棋之人?”一口气,楚亦焕将心中所想如数道出。
“天下,本与他无关!”顾倾城缓缓道。
“可是,你把他推了上来,难道你要将他推下去?”楚亦焕淡淡道,接着就是咳咳之声。
顾倾城冷冷的瞥了一眼,“难怪,我还真以为是巧合?”
“御风的确是要那么做,可是,如今,还有人能阻止的话,那就是你自己!”微微闭眸,不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权势,而是再也得不到的信任。
“权势,虚无缥缈而己,陪上一生,你觉得够好?”
“可是,那你为何为了他铺了那么多路?”楚亦焕神色冷然,帝王威仪毕现。
顾倾城冷冷的撇过去,神色冷然,却是苦涩不己,的确,她因为极无安全之感,故而,将手中的权利都是抓得很紧,这些,已是不可避免的影响到辰睿。若是按楚亦焕的说法,将来,最大的威胁,将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人,主少国疑,何况是曾经手握重兵,将来若是真的睿儿接管四国,她将是他毕生的大敌。
楚亦焕如此,想来就是或者并不愿意将来出现如此状况,可惜,却是无人可制得住他们!
最是无情帝王家!
“所以,你就想迫不急待的除去我们?”顾倾城冷然,已是不怕说些什么。
“若是能,朕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可是,如今不能,所以,朕只能找上你!亦陌如今只怕撑着也就这些日子,你,还是想好了吧!”
“多谢,我只是不能辜负你的好意。可是,我不相信你!”顾倾城千年寒冰般冷冷的。
“不必相信,秦书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拜相,自然不能泄露他的身份,你以为太后不知?”楚亦焕只是缓缓道。
顾倾城神色清冷无波,“自然,拜相这么大的手笔,比不得其他人。何况,我根本没想过瞒她!”
“哦,咳咳,原来,你的目的并不是秦书,朕,倒是疏忽了!既然朕都不知道,那就不知是谁了?”
“是谁?于你,还有关系么?”
“是没关系,只是,今日,朕想要你一个承诺!”
良久,顾倾城缓缓吐出一个字,“好。”反正不过是提前知道而己。
“那么,朕亦是欣慰。”楚亦焕缓缓闭眼,那淡然而又绝望的神色显得极为慑人,“朕,放心了,只要如此,朕,就放心了!”
顾倾城本是不会答应如此的条件,只是因为不喜欢受人胁迫,只是,如今的楚亦焕极为奇怪,似乎想要对着他们瞒住一件大事一般,似乎,那件事,还拖垮了他!
“那么,你,多保重!”相识一场,顾倾城淡淡的道了一句。
“恩,你,多谢!”楚亦焕轻轻的,似是缓慢的道。
顾倾城极快的飞身而出。
于浩然在此之后,迅速进了来,只见那个天子,不住的咳嗽,于浩然终是没能忍得住,红着眼,唤道,“陛下。”
扯出一个笑意,楚亦焕苍白着脸,“浩然,你回来了。事情都办好了么!”
于浩然重重的点头,却是终于没能忍得住,“陛下,为何,要将那事瞒住,要知道,迟早有一天,或者就会天下皆知了。”
“不,只要在那些人之前,这事就可以瞒住,只要他们永远不知道,就可以永远安心生活下去,远离权势斗争,他们不会居于闹市,那么,就算真的到了那一天,或者,已是他们百年之后了!”楚亦焕神色淡然,挂着满足的笑意。
他们,就算是永远不知道,那样,最后,总是会幸福的吧!
“陛下,那事,终是……”于浩然红着眼眶,“陛下,属下想终生追随陛下!”
定定看了眼,楚亦焕唇角微勾,笑意如春风一般,“好,千年万年,我们总是一起。”
“是。”于浩然定定的单膝跪地,神色恭谨。
那一天,据说东岳宫廷发生了许多的事,太后宫中,十几个太监宫女被杀死,那一片常住的寿安宫变得血染天河,据说,连最亲近的保姆都死了,太后被移驾另一个静安宫修养,不得接见外人,听说,见到的人都说太后得了失心疯,至于起因,不详。
多年盘根错朝的朝堂,萧相一家被处以极刑,据说是因为叛乱,勾结北漠攻打东岳。
自此,萧氏一族,被打压至底,稍有一点据说是同吃了个饭,都以各种借口被抓走了,东岳一时人心惶惶,但是两月之后,倒也安静了下来,只是那大族,都成了过去。
顾倾城根据楚亦焕所服的药,找到了冰火莲,原来为了躲过太后的监视,顾辰睿是将冰火莲放在太后的眼皮底下,因为楚亦焕长期服药,竟然躲过了太后的猜疑。而顾辰睿的离开,更是让太后将目光锁在了顾倾城一行人身上,却是不知原来最危险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或者,太后是猜到了,却是没有找到,而那些,都是无人知道的了!
取了三样药引,顾倾城终是在一个半月之后彻底解了楚亦陌身上的毒,那时,正是人心惶惶的最后时段,林都,相应的也是慢慢有了安静。
彼时,北漠与东岳正式对立,双方真的开战,就等着谁胜就是最后的赢家,不过,因为北漠的皇位之争,这场战争亦是无限的延后。而对顾倾城来说,谁做皇帝她都没了兴趣,如今,这天下是否换个人或者换个姓氏已是没关系了。
月阁
楚亦陌一身红衣,拥着顾倾城呆在凉亭里,看着外面的月光,淡淡的,如流水一般静静的泻在周身,顾倾城一袭白衣,慵懒如小猫一般倚在那宽阔的胸膛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往前凑了凑,那淡淡的幽兰花香钻入鼻孔。
“陌,你为何喜欢幽兰花香呢?别的花不好么?”顾倾城有些奇怪于他几乎是幽兰花香在身上。
顿了顿,楚亦陌搂紧了顾倾城,将外衣披在她的身上,皱了皱眉,“你总是怕冷,还总是要出来吹风。”
“嘿嘿,这不是有个源源不断的火炉么?”笑意深深,顾倾城凑了上去,真暖和。
楚亦陌却是淡淡一笑,挑起女子的下颚,倾身就吻了上去,唇舌纠缠之间,亦是淡淡的清香弥漫,让月光静静的照射,似披上了一层美妙的旋律的纱衣一般,水灵而轻柔,朦胧之间,满是喟叹。
“以前是太后喜欢,从小太后就不喜欢我,我以为是哥哥优秀却是孱弱的缘故,那时,哥哥身体不好,或者就是因为这样的亏欠。可是我还是希望她注意到我,所以总是用她最喜欢的幽兰花香。可是某一天,她却让我知道了我并不是父皇的儿子,而且,她最不喜欢就是幽兰花香,因为听说她年轻的时候亦是有心上人的,可惜被一个满身是幽兰花香的女子抢了去。但是那之后,她却是四处都用那种香,说是要永远记住那种味道,永远憎恨!”语调平静,已经是平静无波了。
顾倾城细细的环住了楚亦陌的腰身,闷在他的胸口道,“她不喜欢,我喜欢,你,现在还讨厌么?”定定的,等着那个答案。
几乎是一瞬间,楚亦陌倾身便是撕咬啃磨,动作有些激烈,喘息之间,已是满面都是喜色,良久,终是放弃,红肿的唇瓣怜惜一般的轻轻触碰了一下面颊,如水一般的温柔,出语轻柔而嘶哑,“现在,它是属于你的,我,也是。”慢慢的将下颚抵住在脖颈之间,怜惜一般的柔声道。
顾倾城慵懒的笑了,如融化的冰雪一般。
楚亦陌定定的看了半晌,却是有些深沉而平静的道,“可是,我还是会,愧疚!”
顾倾城立刻就搂住了他的脖颈,低声道,“那不是你意愿的,可是,你本不应该承受那些,若是她不愿意接受,你何必再去,若是愿意,我,亦不会拦着你!”
低低笑声弥漫一般传来,“若儿,此生有你,我,算是最得上天眷顾了。所以,我,会让我们都是最好的!”
“好,”顾倾城浅浅的道。
楚亦陌瞅着那白衣似雪和着月色,泛着柔和的光,有些迷惑,若是真的往高台一战,真有种见之忘俗的神仙一般的气质,思及此,便笑了,柔柔的,带着一股人间所无的轻柔的笑意。
在她耳边,楚亦陌慢慢的凑近,咬着那敏感的耳垂,低声道,“你知道么,我们第二次在桃花树下相见,你一袭白衣,迎着那飘飞的花瓣,我以为是仙子下凡一般的失神,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那么清新脱俗,那时,我就在想,你若是穿上其它的衣服,怕是会少了仙子的气质了吧!”
顾倾城瞬间有些僵硬,却是淡淡的笑道,“你知道么,我为何只穿白衣,因为白衣会让我想到雪,一切的东西,都可以掩饰,没人会去注意那雪下会有什么隐藏的肮脏,所以,我以为,或者那样,真的没人知道。”淡淡的带着一股不可掩饰的自弃一般的神色。
楚亦陌却是搂紧了她,淡淡的神色,迷离一般却是安慰道,“现在,你有我了!”
“恩。”顾倾城只是回身搂住了他,喷着热气,倚在那安心的胸膛。
是啊,还有你,所以很满足!
两个相似的人,沉沦世间,或者,等得,就是一世的守候!
良久,终于,楚亦陌一把抱起了她,转身回房,红罗绫帐,被浪翻飞。
外面的月色正好,流泻一般的银色在映照着月阁的悠远,淡淡的,却是带着不可触及一般的洁净清雅,朦胧之间,亦是静夜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