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饺子，我被老巫婆叫去了她的卧室。
尽管对她所谓的秘密已经有所猜测，但那毕竟只是我的猜测，想到真正的谜底即将揭晓，我禁不住一阵激动和紧张，心嗵嗵直跳，走路两条腿直打颤。
老巫婆走在前面，回头看了一眼。我试着做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然而狗屁用不顶。
床边放着两张没有靠背的那种木凳子。老巫婆从两个凳子中间穿过，走到床边，两只脚交互把鞋踩脱，然后双手搬着脚尖在床上盘腿坐下。
我在离老巫婆相对远一点儿的那张凳子上坐下时，脚差点儿把凳子绊倒。
我在凳子上坐下，两条腿还是不停地打颤，就像它们不是我的腿，就像得了抖动症。
我把两只手掌用力压住大腿，它们反而带得我浑身颤抖，状若筛糠。
不得已，我索性踮着脚尖抖动双腿，希望老巫婆看到的是我无所谓，而不是紧张得要命。
我看着旁边的另一张凳子，想它是否专门留给另外一个人，而那个人又会是谁。工夫儿不大，老科笑呵呵地从洞口走进来。
“对不起，我迟到了。每次来中国后吃饺子，我的肚子就会变得像一个无底洞。”
老科双手背在身后倒搬着一张少了一条腿的凳子，凳子面贴在屁股上，只要弯腰曲膝就可以坐下。这让他看起来像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与正襟危坐的老巫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把搬来的凳子放在一边，在我旁边的那张凳子上坐下，然后拍着我的肩，笑着说：“小伙子，别激动。”
我无声地朝他笑笑，感觉稍微放松了点儿。
老科收了笑容，一脸庄重地看着老巫婆说：“我们是否可以开始了？”
老巫婆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看着我说：“知不知道玛雅人关于世界末日的那个预言？”
“2012年12月21日，地球毁灭，人类灭亡。”我语速极快地说完，看到老巫婆的样子似乎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紧张中又实在想不起来还应该说什么，就忙加了一句，“我知道。”
“你相信吗？”老巫婆依然面无表情。
我摇摇头。
老巫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如果我说那是有人故意制造混乱，转移视线，打出来的一个幌子，你相信吗？”
我看过几本专门写玛雅预言的书，也看几篇报纸和杂志上刊登的关于玛雅预言的讨论文章，还没有任何一个人持老巫婆这样一种观点。
老巫婆的观点太新异了，甚至说异想天开也不为过。
“你怀疑玛雅预言是一个谎言，是有人恶意杜撰的？”我看着老巫婆嗖地从座位上窜了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些专家——”
“请坐，请坐。”老科扒着我的手臂，笑呵呵地看着我，等我坐下后他又说，“我们确实得到了这方面的消息，而且我敢保证，这一消息真实无疑。”
“你们——”我迷惑地看着老科，“那个人是谁？谁杜撰了这个谎言？”
“我们的巫师朋友。”老科用略带伤感和无奈的语气说，“我们确实应该是朋友，因为我们都是巫师，我们的先人曾经一起遭受过相同的命运。还记得我跟你说的《世界巫师协定》吗？”
我点了点头。
老科接着说：“当时，与会代表就要不要通过那样一个协定，要不要如此严格地来约束巫师的行为，大家产生了激烈——不，应该说是惨烈的争论。
“要，还是不要——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见，不可调和，水火难容，随即巫师中也就产生了两个阵营，而随着那个协定的通过，最终兄弟变成了仇人，朋友变成了敌人，并一代又一代地延续下来，直到现在。”
“你说的是黑巫师？”
“尽管我说到他们时也经常使用这个称谓，但说良心话，我有点儿讨厌这个词。”老科说着，那只右手背到身后摸了一下，我没看清他摸的是臀部，还是腰，随后他手里就多了一个带把的白瓷杯。
之前，在半山腰的那棵槐树下，他已经玩过这一个手，既然是一个同样的杯子，想必里面同样会是凉咖啡。
“来一杯？”老科笑着朝老巫婆递过去。
“一股烂山药味。渴了，我宁愿去喝洗脚水。”老巫婆看都不看便伸手挡开，然后从身起抓起香烟点了一支。
我看着老科笑了笑。古板、严肃的老巫婆突然冒出一句玩笑话，让我紧张的心情缓和了不少。
“你怎么样？”老科笑呵呵地说，“喜不喜欢烂山药味？”
之前我已经拒绝过老科一次了，实在却之不恭。于是，我接过来抿了一小口。
他的咖啡不仅凉，而且浓，更不加糖，确实难喝。
我咂着嘴，把白瓷杯递回他手里。“他们为什么要杜撰那个谎言？”
“为了确保他们掌控世界的计划顺利实施。”老科喝了一口又苦又凉的咖啡，“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经听说过那段历史，近三百年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世界上一些国家相继发生了利用军队大规模镇压巫师的事件。”
“听说过一点儿。”我看了看正在吞云吐雾的老巫婆。
老科说：“惨痛的教训，让各国巫师中的有识之士开始思考同一个问题：如何生存，如何与世人和谐相处。加强自律，时刻注意净化巫师队伍，杜绝害群之马的出现，避免整个巫师世界再遭劫难，显然是必然选择。
“让我们感到欣慰的是，它的确在当时成为了主流认识。
“但令人感到遗憾的是，还有另外一个声音，他们主张利用巫术来掌控整个世界，做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以报官府镇压的一箭之仇。
“更令人感到不幸的是，正是这两个不同的声音，在商定《世界巫师协定》时，让整个巫师世界分化为两个主张完全不同的阵营。我们的确不应该忘掉那段历史，但它应该作为一面镜子让我们不断地修正自己，而不是成为仇恨的种子。中国有句古话：冤冤相报何时了。但是，我们的黑巫师朋友，却决定一意孤行……”
说到气愤处，老科霍地站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