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临溪城往上原城的小道上,一辆马车奔驰着,车里的男子紧抿着双唇,静静地看着怀里的女子,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再次见面,她淡然依旧,却拒绝跟他回去。嘴角勾起一丝苦笑,自己竟然要强行带她回去。但无论如何,这次再不允许她逃跑了。女人,请你相信我,我绝不会再伤害你了。
另一条道上,钱钧等人却和一众黑衣人对峙着,对方中间那人打了一个手势,所有的人竟然全部撤退了。钱钧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众人道:“我们就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吧!”钱钧心里了然,这些人是暗月门的人,他们定是冲着王妃而来,但眼下却发现王妃并不在此,是以撤退,然后再派人暗暗跟踪,好顺藤摸瓜。此时,王爷那边安排了火鹤他们暗中保护,自己则可将就计,混淆他们的视听。
几人依计上路,后面有一队人马暗暗跟着,另外又有一些人开始四处搜寻。一个男子带着银色面具,目光灼灼地看前方上原城的方向。那天他走时,让掌柜留意淳于风他们,许若刚一到客栈,便撞见了淳于风,掌柜这边也急忙派人飞鸽传书,通知了他,他匆匆赶来,却不想,仍然是晚了一步,眼下他只能跟着他们到了上原再说。
冷月关那边派人到山崖下面寻找沐风和高凌二人,到现在却仍无音讯,又回不了暗月岛去,好在上原城那边暗中有人接应,却也不怕。眼下许若跟着淳于风到上原城去,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临溪城这边安排了人手,好盯住那人的一举一动,苍狼那边依旧派了人去联络,叔叔这边的事情看似进展顺利,但万家那边却还未见动静,实际如何,却也未可知。
徐子言有些疲惫地抚了抚额,黯然失落。若儿,如若回到他的身边,你是不是从此以后就忘记了我?这些时日,无论我如何待你,你却始终不曾信任过我。
临溪城外不远,飞云山庄里却一片愁云惨淡。云霜带了梅芊芊的尸首回去,吩咐下人好好安葬,自己却连续几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动不动在坐在自己的房里,望着窗外。君儿受了杖刑,这些天却又因为云霜,心里极是抑郁,不肯让人上药,等云霜过来看她时,她已气游若丝。
云霜初见她青白的面容,心里忽然一阵害怕,朝下人吼道:“她怎么会这样?你们谁照顾她的?各自下去领一百杖!”
下人们一阵哆嗦,却也不敢违抗,伏首称是,怏怏地下去领杖,刚走不远,却又听到主子厉声喝道:“去把那个老头抓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往哪儿走,云霜冷冷地瞪了过来,众人一怔,连忙跑到后面山谷中,将那正在捣弄草药的老头抓了过来。
奚老头大叫:“快点放开我!云霜那个臭小子想做什么?我堂堂的鬼手毒仙一世英明啊!”众人不理他又吵又闹,四个人拎起他的四肢,飞一般的抬回庄内,扔到云霜面前。云霜一脸冰霜,看了看众人,众人苦着脸,自动到执事堂里领杖去了。
奚老头坐在地上,撒泼道:“云小子,你竟用这样的方式将老夫请来?”
云霜也不理他,抓起他的后颈扔到君儿面前,冷声道:“把她给我治好!否则……”
奚老头嘿嘿一笑,“有话好说嘛,云小子别急,我先看看!”
云霜冷哼一声,坐在旁边椅子上,双眼却紧紧凝视着他的动作。奚老头走过去,翻了翻君儿的眼皮,又查看了她的伤,摇了摇头,沉声道:“我可以将她的伤治好,但她能不能醒来,还要靠你了,这丫头的伤势虽重,但不至于危及性命,她这是中了心魔的缘故!”
“心魔?”云霜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惧色,“那病能不能治好?”
“云公子有所不知,此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君儿此番心里受了刺激,是以不愿醒来,若是打开心结,她自然就醒了。解玲还需系玲人,老夫治得好她的外伤,却治不好她的心伤。”
“心伤?”云霜喃喃地念道,一双凤眸定定地望着床上的人儿,十多年前,水性杨花的母亲跟着别人飘然离去,父亲伤心至极,坠下山崖,留下年幼的他面对着家族的如虎似狼的族人们。那时君儿比他还小,却时时刻刻照顾着他,帮他打理着一切大大小小的事物,十多年来,不离不弃。那些年,除了她,再也没有人愿意接近他。
等他们费尽心机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的时候,那些过去奚过他的,讥讽他的人,又统统回来阿谀奉承,但那时起,他便再也不信任何人了,尤其是女人,所以他游戏人间,任由自己恣意放荡。他知道,有些事,是他自己一直不敢面对。
可是,梅芊芊去了,君儿又成了现在这样,到底是自己游戏了人生,还是人生游戏了自己?
奚老头将她的伤口弄好,转过来说道:“云小子,你心里若是有君儿,就试试能不能叫醒她吧!但愿这丫头还愿意听你的话。”
云霜点了点头,愣愣地坐在床前,握着女子的手,却发现她的手掌是那样粗糙,是了,从小君儿为了他,什么粗活都干过,挨打受骂更是家常便饭。他将女子小手贴到面颊上,一滴热泪滴出,流到女子面颊上。
想着过去种种,泪水越流越多,最后竟忍不住地趴在女子身上低低抽泣。
君儿,君儿,你醒过来吧,此生,决不再负你!我们蹉跎了那么多的岁月,我以为我早以看透人世浮华,我怕他们的悲剧发生在我身上,我拒绝一切与情有关的东西。可是君儿,当我意识到我负了她,我才后悔莫极,但我又庆幸,这世上还有你在我身边!君儿,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我挂心,那就是你,十几年的相濡以沫,时至今日,我才敢真正面对,可是,你却要逃避了。没关系,君儿,从今日起,无论如何,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无论在哪里,我都将长伴你左右!
过了一夜,奚老头自动过来给君儿换药,却看见床边的男人静静地趴在女子身边,下巴上尽是青青的胡碴,双颊消瘦得不成形状,一双凤眸通红,静静地凝望着不肯醒转的人儿,一夜之间,风流倜傥的云公子,竟憔悴如斯!
奚老头摇了摇头,道:“云小子,你先起来,我给君儿换换药吧。”
云霜僵硬地转过头来,看了看奚老头,点了点头,起身让到一边,眼睛依旧愣愣地看着女子。一天一夜,女子仍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他却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奚老头换完了药,转过身来,道:“云小子,你休息会儿吧,老夫帮你看着这丫头,不要丫头没醒过来,你垮下了,那丫头醒来,会很伤心的!”
云霜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又趴在那里守着女子。
奚老头又摇了摇头,走了出去。刚转过山头,忽然回过头来,望着山庄,双手掩着嘴巴,嘿嘿一笑,云小子,竟然这样把老夫抓来,叫你尝尝苦头!嘿嘿!嗯,还是出去散散心比较安全!
奚老头回到小木屋里,装了一些瓶瓶罐罐,又偷偷望了望山庄的方向,嘿嘿一笑,往深山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