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生活总是不能让人顺心如意。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也没有人知道答案。
生活不再照着浣娘之前的设想前进,它像是突然被谁施了魔法一样,在原本平坦的大路上突然峰回路转,跌入谷底。摔得她肝胆俱裂。但即使是摔得粉身碎骨,她还是要坚强地站起来,在第二天清晨太阳初升时,再走回那条平坦的大路。
这就是浣娘,这也是生活。
在吴敏英断断续续拼凑的话语中,浣娘得知,她和碧儿都是吴敏英和钱礼的私生子。
命运就是这样富有戏剧性,在她刚刚得知自己不是史和亭的女儿时,又一个晴天霹雳袭来。
她竟然是钱家的孩子,她同钱铭竟然是兄妹的关系!
所以,这些天来所有对爱的付出都让浣娘不再相信爱,一切终究还是如流水一般,只是匆匆划过眼前罢了。
她不再痛,或许是心已经痛得麻木了,没有了知觉。她没有哭,甚至没有为这件事流下一滴眼泪,但在她身体内某个看不见的部位,却在淌着血。血通过血管窜进眼角,白色的眼底也染上了一片深红色。却没有眼泪流出。
钱铭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他还在兴奋地憧憬着以后和浣娘美好的生活。
当他把这件事情告诉钱礼时,钱礼明显地兴奋了起来,眼睛都在闪烁着光芒。
如期,聘礼下放到史府。
却没有人找得到他们的二小姐。
浣娘的这三次失踪在城中流传开来,很多年以后,还被人们广为传颂,成为了一个传奇,一段佳话。自然,在这个传奇中,离家出走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后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更加确切地印证了这一点:
她生来就是一个美好的传奇。
浣娘不敢把这个真相告诉钱铭,她更没有勇气面对他知道这件事情后的表情。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出来,他那错综复杂的面孔。
她让芜儿把真相告诉他,因为芜儿是丝毫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情面的。这样对钱铭来说或许很残酷,但却不失为一个快刀斩乱麻的好方法。
可以爱的时候,就用尽全力去爱;当发觉无法再赋予爱任何东西的时候,就放手给爱自由,让它飞翔。
这是浣娘对爱的定义。或许肤浅,或许人人都可以说得出口,但却很少可以有人做得到。
钱铭的表情果然不出浣娘的所料,他吃惊地无法合上自己的嘴。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芜儿在拿他打趣,但后来,他才明白,一切事情的真相在最开始听到的时候都是可笑的。这可笑中包含着某种真理。
“她不愿意见你,我来告诉你这个消息。”芜儿平静地叙说着。
“……”
“一切都是命,你不用太执着。”
芜儿转身离开了,把钱铭一个人留在秋风中。
已是深秋,露水凝重,天气渐行渐寒。说话时口中,鼻腔中都要冒出浓浓的白烟。而现在,这白烟正通过钱铭的喉咙一点点吐向大地。
可以看得出来,呼吸不是很快,反而比平时放慢了不少。
他和浣娘是同一种人,可以把他们比作弹簧。都有承受压力和挫折的缓冲区。有了这么一个缓冲区,才导致他们的思维总是比别人慢半拍。这样一来,任何的痛苦在他们心里都是减半的。
只是目前,这份真爱无端就要流逝的痛苦,即使再怎样减半,也还是拼命撞击着他的心脏。
他踱步走到街头,那是他第一次遇见浣娘的地方。那一次回头,于灯火阑珊处,一直走到现在,他从没有辜负过自己的心。只是无端伤害了很多人的心。
他的那根敏感的神经被谁扯断了一样,身体轻飘飘的。
他站在山上,有风吹过他的脸庞,灌进他的衣袖,那是他第二次见到浣娘的地方。那时,他认识了一个倔强的千金大小姐,而她倔强的性格深深吸引着他的心。或许他就是从那时开始爱上她的吧!
爱情这种事情,说不好。
钱铭慢慢向山边走去,每迈出一步,身子就凉爽一分。
他一只脚腾空,另一只脚顽固地扎根在土地上,像是要在那里生根发芽一样。
突然间,他很想把另一只脚也放在空气中,那样会不会就解脱了?
他想尝试一下,但背后有人拉住了他。
“哥哥。”
他从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叫过他。他心中微微动了一下,把那只脚收回,转过身去。看到了浣娘噙着泪水的双眼。
他轻笑了下,“不哭。”
“我不知道,原来你是我的哥哥。对不起,对不起。伤害了你吧?”
“……没有。我爱你!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妹妹,我都爱你!”
这是浣娘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了,只是来得太晚,来得不是时候。
“我也爱你。”她从没有对钱铭说过这句话,现在,只希望不要太晚。
两个人手拉着手回到各自的家,他们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平静过,一样满足过。
的确,流过泪的眼睛和流过血的心一样,只能越冲刷越强壮,越美丽,越清明……
小伍死了,却连一个坟冢都没有。浣娘觉得对不起他,就在碧儿的墓碑旁堆了一个他的衣物冢,在墓碑前放上鲜花。没事的时候,她每天都会去看碧儿和小伍。每次走得近了些,她总会强装微笑,好像他们会看见一样。
她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要让生活重新好起来。碧儿和小伍在天上都会看得到。浣娘相信。
柳承如到如今为止还是不知所踪,浣娘去找了他好几次,但房子都挂上蜘蛛网了,他还没有回来。
浣娘也重新搬回到廖家居住,芜儿没有什么异议。浣娘提出让她回史家,她也总是摇摇头,不说话。
时间在这样一点点的生活小细节中流逝,不知不觉已经进入冬天了。
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晚。
记得第一次下雪的时候,浣娘披着衣服从房间中冲出来,和芜儿欢闹在一起,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芜儿把她摔倒在地,地上因为有厚厚的一层雪,所以并不疼,其实还有那么一点舒服。
她随手抓起一把雪,放在嘴里,凉意溢满口腔,仿佛在口腔内划出一道道口子一样。
爱情,就是这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