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平常人迹罕至的地下城港口,人声鼎沸。
这么多年来,云娜等人是第一批外来罕见的客人,她冒险救回冰雕家的故事又广为人知。所以客人们要离开了,地下城居民们就自发赶来送行。导致码头上人满为患,许多居民都热情地希望客人们再多留一些时候,殊不知客人们这么匆匆离开,是有重要的原因的。
但这个原因没有必要让所有人知道。所以城主让他们拥抱告别之后,发出命令,让所有送行之人全都迅速离开。顿时码头上变得空荡荡,就只剩下相关人员。
冰雕家莫克爷爷听说了张奇的事情,硬是要来送他。此时,他用力拥抱了张奇,老泪纵横地说:“年轻人,你一定要坚强,相信自己会好起来。你是好人,好人应该有好报。祝你早日恢复健康!”
张奇看着这位慈祥的老人,忍住了想哭的冲动,嘴角略微扯了扯,勉强说道:“莫克爷爷,我会坚强的。您身体弱,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张奇,现在医学昌明,你的病一定能治好,放心吧!”城主紧紧握住张奇的手,非常诚恳地说着很官方的话,然后冲着格达说,“你尽快把他们送到最近的中国港口,记住不要停留。送到了以后尽快地回来,我还有事情要你去做。明白了吗?”
格达听了父亲的话,不满地回答:“城主大人,我还得陪张奇治病,我得确定他没事才能回来。”
“你又不是医生,留在他身边有什么用?何况张奇还有云娜他们陪着,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城主一脸威严,语气说一不二。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格达无奈。城主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小子,是该让他对云娜死心了,再呆在她身边,怕他更加难以忘情。
众人从甲板上下到了舱内。天鹅螺号缓缓关上顶盖,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沉下了水底,很快到达了海底冰蓝隧道,飞速前进着。
航程非常顺利,从南极内陆海底到香港某个私人客运码头,只不过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一大早,云娜就被格达叫起来,走出舱内,呼吸到了香港的清新空气。
待众人把行李物品都带好了。在香港私人客运港口上,又上演了一幕告别的感人场面。格达和丰秋曲情同手足,分别之时自然是依依难舍。又拍了拍张奇的肩膀,以表示鼓励。最后,格达看向云娜,目光有些复杂说不明白的涵义,最终居然一句话都没说,掉头钻入了天鹅螺号舱内。
云娜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酸酸的,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张奇靠过来,说了一句欠抽的话:“怎么样,舍不得吧?”
“你……”云娜气结,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还是把气咽下了,“算了,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不和你计较。”本来她以为他听了这句话会哈哈一笑,谁知道他的反应是黯然神伤,说了一句话:“你非要让我时时刻刻记着自己是病人吗?”不等她有反应,他就已经转身走了,背影给人一种情绪低落的感觉。这让云娜的心一痛,知道他虽然表面上保持淡定,其实内心的痛苦和一般绝症患者没什么两样。
一到了香港,丰秋曲的手下八名保镖有四名递了辞呈,原因各异,有的是太想家了,有的是厌倦了漂泊,还有要回家去结婚生子的,总之都是些人之常情的事情。丰秋曲自然也不能耽误了保镖们的人生大事,凡是辞职的都给了一笔不菲的安家费。
精简人员之后,一行人就只剩下八个人。先在一间叫做“银湖”的五星级酒店落脚,休息了一夜之后,第二天早上开始求医之行。第一站就是香港著名的专科肿瘤医院。
一番检查之后,一行人就坐在走廊的沙发上等待结果。两小时之后,医务室的门开了,一名医生走出来,严肃地问:“请问谁是张奇的家属,请进来一下。”
云娜正要站起来说自己是家属,却被张奇抢先一步,他神色冷静地说:“医生,我是张奇本人,有什么事告诉我就是。”
医生目光锐利地打量了一下张奇,摇摇头,固执地说:“还是让你的家属进来,有些事情不好当面和你说。”
张奇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不由得恼怒起来,一把揪住医生的衣领,吼道:“有什么事情不好说的?你以为不告诉我就行了吗?告诉你,我知道我没救了,但我要听你怎么说!”
“张奇,不要冲动,冷静点!”云娜和丰秋曲立刻上前拉住他,免得发生暴力事件。
那医生也是个硬汉,任由他发飙,紧盯着张奇,毫不示弱地说道:“你这样的冲动,我就更加不能和你谈你的病情了。”听了这话,张奇瞪着他,无奈地长呼了一口气。
“医生先生也是一番好意,这样吧,张奇你在门外呆着,我进去和他谈谈你的病情,然后我再把医生的话转告给你,好吗?”云娜说。
“不行,我要听医生怎么说!”张奇固执地吼道。云娜无奈,轻声道:“如果你确定自己能够保持冷静,那你就一起进来吧!”说着,她对医生点点头,随着他进了医务室。张奇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跟了进去。
医务室里,医生看了一眼跟进来的张奇,表情非常无奈,感觉自己要做一件残酷的事情——当面宣布一个人的死刑。
“根据脑部ct的影像显示,他的脑部长了一个肿瘤,而且长的位置比较深,这样的情况很难讲,估计不会有脑外科医生敢做这个手术。”医生把录下的透视影像显示在电脑屏幕上。
“这个我知道,我现在想知道的是,我还有没有救?”张奇看了看电脑屏幕,毫不客气地问。
医生又看了他一眼,嘴角嗫嚅了半天,终于还是没直接说出来。而是冲着云娜轻言细语:“肿瘤发现得很及时,所以还比较小,不超过6毫米。既然不能手术,我们只有保守治疗。”
“嗯,那我想知道,保守治疗的成功几率是多少?”云娜问出最关键的事情,“还有,这个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的?保守治疗都用哪些方法?”
医生低头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好半天才说话:“保守治疗一般都只是人为延长寿命,不能彻底治愈。肿瘤长在脑子深处,不管是良性还是恶性,都是致命的。所以……”说着,他又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么说,就是给我判了死刑吗?”张奇轻轻地说,忽然自嘲地一笑,“其实我早就猜到了,我是没救了。医生,如果我不做任何治疗,可以活多久?”
“张奇……你不能放弃!”云娜似乎明白了什么,失声喊出来。医生面对张奇期盼的眼神,回答:“最多两年。”
此刻,张奇异乎寻常地冷静,淡淡地点了点头,一个人落寞地走了出去。而云娜还想问问如何做保守治疗,所以留了下来。得到医生的回答是,目前放射疗法,化学疗法,都对人体有很大的副作用。这样的治疗根本没什么作用,费用又高,最后病人的家属只能落得人财两空的结局。
如果花钱能救张奇,云娜自然不惜倾家荡产,可惜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挽救他的生命……她不禁陷入了绝望痛苦之中……
张奇失魂落魄地走在香港街头,好几次都差点撞到人,路人都会十分惊奇地看他一眼,素质差一点的都会骂一句“神经病”,但此刻的张奇已经毫无感觉,一脸茫然地走过去。而在他身后不远处,跟随着几名衣着光鲜的男女——他们正是云娜、秋叔、爱玲等人。
云娜默默地跟着他,嘴角因为痛苦而紧咬。爱玲干脆在后面无声地哭泣,已经泪流满面。一群人就这样像孤魂野鬼一般游走在香港街头,终于到了一处海边,这里似乎是码头附近,可以看到维多利亚港的海景。
张奇停了下来,颓然一屁股坐在栏杆旁,面朝着深蓝色的大海,望着远处广阔的云层,似乎人世间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无论人间多么美好,无论他有多么留恋,这一切很快就会失去……两年,他还有两年时间,就这样等死吗?不——
他忽然站起来,朝着天空怒吼了一声,突然翻过栏杆,不顾一切地跳了下去……
“张奇——”两个女人尖锐的叫声骤然响彻天空。后面几名黑衣保镖立刻冲上前去,一齐跳下了海里去救人。这些保镖都是顶尖的素质,水性自然也不错,很快就把水中挣扎的张奇救了上来。
张奇被救上来之后,紧闭双眼,脸色青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正当学过救生的保镖想上去急救的时候,他忽然睁开双眼,怒吼:“你们为什么救我?为什么?”
丰秋曲一脸愤怒,忽然冲上去给了他一巴掌,把他拧起来死劲儿摇晃,吼道:“你这个懦夫!就这样放弃了吗?不管怎么说,你还有两年时间,你就不会争取自己的生命吗?就算治愈不了,可这两年时间你可以享受生活啊!何必……何必这样做?”说到后来,秋叔竟然有些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