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琅琊派制式长剑,一个装着换洗衣裳众多杂物的包裹,一具装有小瓷瓶的褡裢,一支火折子,这就是庄晨现在的所有财产,将这四样东西摆放在听涛亭内石桌上,自己运起提纵术猛地跳起,双手攀住飞檐,然后腰身用力,翻身上到亭顶。
这听涛亭顶部庄晨还是第一次上来,虽然这亭子及下面草地已经熟悉无比,但一是白日不敢太过随便,二是自己的轻身提纵术也没把握能上去,只是今日由于心态的放松,还是第一次起意攀到上面。
亭顶此时山风徐徐,中间尖顶圆润平滑,恰好能容一人坐下。
庄晨坐到上面,两脚悬空,轻轻晃荡,迎着微冷的山风,听着松林传来的阵阵涛声,注视着对面主峰上,门派驻地那儿片片闪烁的灯火。
对面的热闹喧哗,却不属于自己,自己在这世界本就孤独一人,尽管已经努力去融入,现在又是孤单如初。
一时间,想起前世种种,许久不曾出现的寂寞心情浮现心田,久久不能散去。
在黑夜里,点一盏希望的灯,像天边的北斗指引,找路的人。
在心里面,开一扇接纳的窗,像母亲的怀抱温暖,找路的人。
也许你曾经迷失自己,但不要害怕,就当这个地方,是你暂时的家。
也许明天你要独自,浪迹天涯,就让我一双祝福的眼眸,陪着你出发。
先是小声哼着,接着放开声音,一遍一遍唱着这简单的歌曲,空寂伤感的味道弥漫住全身,配着呜咽的松涛声,庄晨一时心中伤感沸腾,胸口酸楚无比,猛地长啸一声,从亭顶翻身跃下。
手一招从亭子里拿起长剑,身子一跃往亭外纵出,没有落地,人还在空中就抽剑出鞘,右手一抖耀出剑花,几乎是嘶吼地喊着:“长虹贯日!”
长剑带起锐利尖啸声,连人带剑自上而下直刺草丛,待甫一接触,立刻转动手腕,改为向上撩起,“飞云擎电!”
两脚踏地,借冲天剑势再跃,右手连挥,剑随身转,绕成一圈圈光环,“盘龙狂舞!”
“犀牛望月!”“千仞锁云!”“惊水奔雷!”“层峦叠翠!”
最后猛地停步,反身向后伸展,长剑急颤出三朵剑花,剑光吞吐点出,“林海听涛!”
八招琅琊剑法完整演练了一遍,停下时保持反身后点的姿势,长剑伸出,直指远处点点星光,良久不动。
凉风吹在脸上,带起阵寒意,抬手摸了下脸庞,湿湿的,自己流泪了吗?
用袖角胡乱擦了下脸,庄晨低着头慢慢走回,把扔在地上的剑鞘拣起,轻轻归剑入鞘。
“想家了吗?”中正平和的声音突厄地在头顶响起,庄晨一惊,抬头急望,同时下意识的摆出防守,握住剑柄作势拔剑。
不知何时,听涛亭顶上已经坐着一位灰衣老者,头发随意盘着,颚下一缕花白长须,正随风轻舞。
庄晨借着月光细看,见该名老者身上的灰袍没有任何标识,又没有随身带剑,不像是门派中人。
或许是门派来的客人吧!庄晨如此想着,不好意思的收起防御姿势,暗自念叨,刚才自己伤感失控的样子岂不是全给人看到了?
“可是想见家中父母亲人了?”灰衣老者目光微陇,望向主峰方向的灯火,见没有回答,又问了一句。
灰衣老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渺之意,却又带有一丝亲切感觉,庄晨很自然的就回答道:“父母早亡,如今已没有家了。”
“哦?”回答似是出乎灰衣老者预料,移转目光看向庄晨,“逝者安息,生者当坚强。何谓无家,门派即是家。”
以派为家吗?庄晨呵呵笑了一声,没有应承也没有反对,在这世界上,门派确实是自己唯一可容身的地方了。
灰袍老者忽眉毛一动,冲庄晨微笑道:“看你样子,还没有吃饭吧,也罢,在此相遇即是缘分,老夫送你一样礼物吧。”
说完,不理庄晨疑惑看过来,灰袍老者伸出左手,对着亭下一处草丛中屈指一弹,一道锐风射过,那草丛猛地晃动了一下。
有东西?庄晨赶紧一个纵跃窜了过去,用剑鞘拨开草丛一看,哈!一只黄毛野兔!
捏住兔耳拎起来,只见这野兔头部有个小洞,如同被利物贯穿,想是那道锐风所至。
庄晨嘴巴极谗,而谗人往往厨艺都不差,伺弄这野兔绝对不在话下。当即庄晨用长剑将野兔开腹破肚扒皮,一番收拾妥当。
从松林捡取了些树枝枯叶,生了堆火,又凭往日记忆,在周边山坡挖了根野葱和几把麻麻花,把野葱塞进兔腹,麻麻花揉碎将兔身涂抹一番,然后将兔子穿上松枝,架在火堆上烧烤。
不一会儿,烤肉的香味混合着松木燃烧的清香,一起飘荡出来,让人闻之食欲大动。
等兔肉被烤得金黄,上面冒出的油脂开始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溅到火中化为青烟,庄晨才停下翻烤。
掰下一支兔腿,仰头对依然坐在听涛亭顶的灰袍老者招呼道:“这位前辈,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支兔腿是我回你的。”说完右手用力一扔,将兔腿往亭顶掷去。
灰袍老者随意一伸手,就将兔腿接过,拿到鼻前深深一嗅,赞道:“香气纯正,毫无焦糊之味,兼肉色诱人,不错不错!”接着轻撕了块肉送到嘴里,细细咀嚼后咽下,笑道:“肉质不老不嫩,虽没有盐椒提味,但入嘴后越嚼越香,好吃好吃!”
夸赞一番兔肉后,灰袍老者又叹了一声摇头道:“如此月夜,如此佳肴,却无美酒相佐,甚憾甚憾!”
真是个吃客啊,不过一条烤兔腿,却发了如此一通感慨,看来好吃之人的文采都不错。
这会庄晨已是饿极,捧着烤兔,三下五去二,只一小会,就啃得全剩下骨头。
打了个饱嗝,用剑挖了个小洞,将些散碎垃圾埋了进去,又把火堆踩灭,收拾好烧烤作案现场,庄晨回到亭下,抬头看灰袍老者已经吃完,眼帘微闭似在思索什么,厄自拿着腿骨,还边弹指轻敲。
“上面风大,前辈小心染着风寒。”
“呵呵,这到无妨,老夫这就回去。”老者听庄晨关心自己,当下笑着表示无妨,停顿一下,忽然说到:“观你前面演剑,虽招式纯熟,运转衔接自如,但似乎缺了些专注在内,剑法一道,要想有所成就,最终还须靠领悟意境,有了意境,方才能化简单为精妙,化腐朽为神奇。”
灰袍老者突然自亭顶轻飘而下,落地后手持兔腿骨往后一刺,同样使了一招林海听涛,姿态随意却带着种说不出的韵味,仿佛这一招就应该用兔腿骨使出一般,点刺之间带起阵阵啸声,细细一听正如涛声阵阵。
“每一招剑法都有它自己的独特之处,也叫做剑意,融入剑意之后,树叶花枝均可为剑,任意刺削均为招式,这才是精妙剑法的本质。”
演示了一招,又提点了几句剑法真意,灰袍老者将兔骨随手一甩,深没入地下,然后长袖一挥,径自飘然离去,也不见怎样迈步,但速度极快,转眼便无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