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车上下来,夏芙蕖对马夫道了声谢。从药铺出来时,天已黑了,这马车本是来接幕君的,他却非要让她坐着马车回家,扭不过,她只好应了。
推开院门,隐隐的月光下,依稀可以看见柳墨寒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背后一树杏花,灿若无人的开着。其实人生中有多少时候,可以如此刻般,一推开门,便见一树花开,然后心里充斥着莫名的喜悦和淡淡地满足。为了一树花而喜悦满足,人生若是能如此简单该有多好。
觉察到她进来,柳墨寒看了她一眼,许是因为背景的衬托,这一眼过于清冷。
她有丝诧异,出声打趣道“怎么,小姐不回来,仆人就不去睡觉了。”
“仆人?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闻言,心里不禁腾升一丝怒意,“柳墨寒,你又发什么神经,是你非要留下为奴,没有人逼你。”
“是,是我贱,巴巴要的留下。”柳墨寒腾地站起身来,脸色阴鸷“你救了我,今天我也救了你最重要的人,自此我们互不相欠,你没资格再对我大呼小叫,指手画脚。”
“好,这是我家,你给我滚出这里。”夏芙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大门说道。
“我说过你没资格再我命令我。”柳墨寒冷笑,转身走向柴房。昨晚他便宿在那里。
“你放心,明早我便离开。”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
夏芙蕖抚头轻叹,不由得向那抹背影望去,目光在接触到他被丝绢包裹的手时,微微一滞。他也受伤了吗?今天在马场,她满眼都是从马背上摔下的幕君,不曾注意到他,可是他受伤了为什么不说?她不过认识他几天,她与幕君却相识十几年,谁轻谁重,一目了然,只是为什么,此刻看到他决然离去的背影,竟有丝心痛。明天吧,明天与他说说,让他留下,她这样想着。
夜色正浓,宋仁辉静坐在大堂,端起手边的茶,募的发现茶已凉透。刚才,他将自己的三儿叫来,想要替他安排一门婚事。他那三儿已到成婚的年龄,虽然脚上有疾,但毕竟是他宋家子孙,不愁找不到好姑娘。
看他那三儿拄着拐杖缓缓走来,他有些诧异,但怕触到他的伤心事,遂没有去问。他笑着说:“迟暮,你也到了可以娶亲的年龄了,爹想给你安排一门婚事,可好?”
“迟暮听从爹的安排。”
他满意的点点头,“迟暮,爹看那李家小姐不错,面容姣好又知书达理,还有那赵家小姐好像还在外留过学,恩,周家那孙女也很出众,那周老爷与我还是挚交。你看……”
“爹,其实儿子早已心有所属。”他那三儿打断他的话,倾下身子,跪在地上说。
他一愣,不禁有些好奇自己那个平时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三儿会喜欢哪个女子,他扶起地上的三儿,笑道:“那快与爹说说是谁,若是合适,爹必定成全你。”
“是袁家大小姐。”
闻言,他一怔,为什么他那三儿偏偏喜欢她的女儿,他这一生从没有亏欠过谁,除了她。想起那年那女子充满恨意的眼神,他有些为难,她必是恨极了他,又怎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的儿子。他正不知道怎么去与自己那三儿说,耳畔传来三儿那带着丝丝哀愁的声音。
“爹,我知道你为难,像我这样的谁愿意将女儿嫁来,只是我求爹,帮我送封求亲信到袁府,若是他们不允,那我就死心,到时尽听爹的安排。”
听三儿这么说,心微微一触,想起平日里对那三儿的亏欠,他答应了,说过几日便遣人送去。
轻叹一声,他仰头将那一杯凉茶饮尽。往事过于残酷,一步错,步步都是错。
晨风微凉,柳墨寒站在寂辽无人的小院,满心悲苦。说什么明日再走,只不过是想听她一句留下。他从来都是对自己有信心的,可在她面前这份信心快要消磨殆尽,要是让他以前的朋友看到他现下的模样,定会嘲笑他说:‘柳墨寒,你怎会变得如此卑微。’
也许他该回去了,难道要去求她说让自己留下,不,他做不到。他对她只不过是好奇而已,回去后他还是那个桀骜不驯,潇洒自在的柳墨寒。
兴旺酒楼。秦疏冷冷地瞪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一众人,‘这么多人连两个人都找不到,废物,再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要还找不到的话,小心你们的狗命。’跪在地上的人闻声,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他跪在最末端靠近门口的的位置,他也是这家店的小二。那天,他正端着刚给客人沏好的茶躲在一旁,手中的茶壶却突然被人夺走,他一惊,看那背影,却是先前在屋檐下躲雨的绿衣女子。若是让老板知道那茶壶是从他手中夺去的,那他当真是小命难保了。想到这儿,他下意识得抬头看向老板,眼角的余光却在对面的药店里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天的那个绿衣女子。他心中一喜,向前挪了挪身子,道:‘秦少爷,我找到那个女子了。’
夏芙蕖此时正坐在药房里等着大夫包好药,那大夫说有客人,让她稍等一下。她不禁有丝诧异,怎会有人比她还早。今天她特地早来,想着先来给柳墨寒包点消炎的药,昨晚,她看见那丝绢上血迹淡淡,他那手上的伤应该挺严重的吧,倒是她疏忽了。这时,一人到她面前说有人找她。她问是谁,那人只说让她去了便知。她打量来人,衣着简陋,她想许是幕君受了伤,派家里的仆人来找她,又怕旁人说闲话,遂跟那人去了。
那人将她领到那天她救柳墨寒的酒楼旁边的巷道里,走到一半,她顿时觉得不对,想要转身回去,却被人挡住了道。是秦疏,他平日里贪财好色,欺辱乡邻,早已臭名远扬。
‘臭丫头,终于让我抓到你了。’秦疏的脸上泛起一抹狠笑,他快步走向那女子,捏住她的下颚,口气阴冷,‘说,姓柳的在哪?’
夏芙蕖苦笑,都怪她警惕不够,才落得如此下场。她扭过头,不想再看见眼前这张让人恶心的脸,淡淡道‘我不知道。’
随即下颚便传来一阵剧痛,骨头像是被捏碎了,意识到自己痛的叫出声来,她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再发出一丝呻吟。
‘很痛对吧,不想这么痛的话,就告诉我姓柳的在哪,说了我就放了你。
秦疏在她耳畔轻轻说道,感觉到那股气息,她皱了皱眉身子向后靠了靠,漠漠的看着他。
见她不吱声,秦疏狠狠地甩了她一耳光,她被那一掌打的侧翻在地,嘴角溢出血丝。
‘说不说,再不说,我让你生不如死。’狠绝的声音传来,她闭上双眼,淡淡一笑。虽然只有几天,但她已把柳墨寒当做朋友,出卖朋友的事,她夏芙蕖做不到。
嘶,胸前的纽扣被人扯开,她屈辱的用手去拢那被撕碎的衣服,周围的响起男人们带着兴奋的笑声。
‘我最后问你一遍,姓柳的在哪?’秦疏看着那女人,他就不信她当真不在乎,当真不说。他一定要找到姓柳的,让他两次当众受辱,他绝不放过。
被人按着双手,眼看着上衣就要被扒掉,心里绝望万分,她轻嗤:‘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告诉你的。’
值得吗?她问自己,她不过认识他几天,甚至不知道他家在哪,甚至不知道他说的名字是真是假,就这样为他去死,不傻吗?可是,她把他的朋友不是吗?既然是朋友,就没有值不值得,就没有傻不傻的。她想,她便去做,这样人生才不会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