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使劲推开挡在面前的青溪,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冲过去伸头看了一眼。里头迎风的头颅血迹斑斑,瞪大翻白的双眼无神的盯着她。
这一吓非同小可,千缕猛退几步,几乎要吐了出来。
唤秋分身乏术,只好嚷着:“青溪,快丢出去!”一边扶千缕坐下。
干呕几下,千缕喘着粗气,道:“秦骞果真不是善类!可恨!她竟然会这么做!”
唤秋轻拍她的背,又叫弗儿上了杯茶。千缕一口气喝光,心口灼烫的快要烧着了。
“我本以为放了迎风,就凭着她和皇后狼狈为奸,即便皇后不会放过她,也一定会和她说些什么,只要她肯和迎风说话,我便能让我的人探些有用的东西回来。只是,没想到这秦骞根本不给迎风说话的机会,何况她杀了人便罢了,却将这种东西送给我!她到底想干什么?!”
一想起刚才看到的死人头颅,千缕忍不住又干呕起来。青溪回到殿中,又往香炉中添了不少‘环合香’。而那股子血腥气还是淡淡的萦绕鼻尖。
唤秋也凝了脸色道:“皇后娘娘不是个省油的灯。自凉药事发,皇上定了迎风污蔑的罪,这迎风就成了烫手的山芋,有道是杀了她一了百了。二来……”她顿了顿,阴郁道:“怕是皇后想警告公主,如果公主继续和她作对,和她争抢恩宠,那么将来便会是这个下场!”
“那秦骞的父亲秦沫望曾带兵围剿过边境之乱。秦骞也上过战场。对于一个上过战场的人,是根本不惧怕杀人和鲜血的。死在她手上的人不知多少。区区一个迎风,对于她来说,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千缕喘着粗气,心有余悸,“我若不是经历过死亡,亲眼见到过屠杀。若我只是一个纯真的闺阁小姐,她此举定能将我吓成失心疯!”
唤秋道:“皇后娘娘应该不会指望这一招就能扳倒公主。”
千缕勉强笑了笑,“她聪慧过人,看来之前是我低估她了。她不是愚蠢,而是太过自傲。但我始终不明白,她处处针对我,难道只是为了争宠?”
唤秋想了想道:“公主还记得那日奴婢陪公主给皇上送酸枣糕吗?”
“记得。”
唤秋道:“奴婢觉得,皇后针对公主固然为了争宠,但皇后争宠却不是因为皇上。”
那日他们在争执。争执的目标就是秦家。
千缕豁然开朗,抬头看着唤秋道:“你是说,皇后争宠是为了她的母家权势?”
唤秋道:“公主母家远在徽趾国,前朝之事,也只有从贵嫔娘娘那里打听了。”
千缕思忖道:“明日叫人请筠贵嫔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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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千缕主动邀请,筠贵嫔倒是不含糊,午膳刚用过,便匆匆赶来。千缕主动向她打探前朝之事,别的她倒没有多说,也不胡乱嚼皇后舌根子,只说秦家三公子前不久才被皇上授予从五品骑都尉。千缕将心中疑惑说与筠贵嫔听,筠贵嫔倒是笑了笑道,皇后未出阁前,是昆朝闺名远扬的奇女子。她上过战场,立过军功,又貌若天仙。多少王公子弟渴慕见其一面。孰料一段奇缘,竟让皇上与她成就姻缘。据说成婚后,皇后对皇上的态度不温不火,但又却不太容得下得宠嫔妃。要说她对皇上有情不像,无情又吃醋,真真令人捉摸不透。不过,皇后即便真的为家族谋官位,倒也无可厚非。后/宫女子,哪个不惦记着家族荣耀?
送了筠贵嫔,种种疑惑让千缕摸不着头脑。每月逢初五至初七,是发放各宫月例的日子,后/宫位分高者只有筠贵嫔,可惜她身子不好,无法协理后/宫。像这样钱财进账的事务,基本还是由皇后来负责。千缕由于是个宠妃,敬事房许公公又收了不少好处,便也偷偷将《彤史》呈给千缕。这个月皇上总共进内宫不过十日,三日在皇后处安歇,三日在千缕的微媛堂,一日宿在福安堂恬良人处,一日在舒泰殿召幸了曲年儿,一日召幸了郁嫃,最后一日是刘少使。不过恬良人和简翘那里,他是经常去探望的。
林采女在彤史上记载月信不稳,看来是心浮气躁所致。不过,算算日子,恬良人也快生了。
合上彤史,千缕轻揉额头,按理说一个月才来后/宫十日,是很少的。而皇后和自己平分秋色,不知是说自己恩宠之甚好呢,还是说皇后不看位分,单凭皇上的宠幸也能和年轻貌美的嫔妃一较高下呢?
当然,这不是一件好事。可是,秦骞的美丽,确实实实在在的。
这段日子,皇上为踏雪王爷的事忧心,到后/宫次数如此之少也情有可原。对了!踏雪王爷!
千缕突然想起要确认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青溪!”
今日唤秋和陈启安带着奴才们去领月例银子和赏赐去了,亲近些的只有青溪在侧。
果然,青溪忙的入内,“公主有何吩咐?”
千缕道:“让小贡子备好撵轿,我要去祁莲院。”
“是。”她急匆匆的出去了。
约摸一炷香时间,千缕便坐在撵轿上朝远离东西六所的安泰宫而去。祁莲院在安泰宫旁边不远处,距离紫合宫甚远,撵轿晃得人几乎要困乏的睡着,这才听小贡子喊了一声:“停轿~”
青溪搭手扶千缕下轿,又对小贡子他们说:“你们都在外面等着,有我陪公主进去。”
小贡子等应诺。
千缕转身进入祁莲院。
贺宁烁即位的时候,其母已是正一品良贵妃的品阶,中宫皇后早在易储之时,在缠绵多时的病榻上咽下最后一口气。良贵妃当仁不让的成为唯一的太后娘娘,从良寿宫移居太后寝宫安泰宫。安泰宫远离脂粉堆似的嫔妃六宫,取其清净,也为了不让太后过多挟制皇后涉足六宫事。这祁莲院,便是太后散心之所,就在安泰宫后面,非常近。
千缕站在祁莲院门口,此时的祁莲院笼罩在一片淡淡的云雾中,好似仙境一般。青溪早就将昆朝各处的情况了解的颇为透彻,便解释道:“祁莲院中心是一处很大的荷塘,水汽很重。这里偏阴凉,最奇的是,连夏天也是雾气朦胧,冬天便更了不得了。经过此处,略微瞅个两眼,竟会生出敬畏之心,好像真的有仙人在此。”
“果真奇特。”千缕道。“可能是斜阳夕照,这雾气有些橘色。”
她扶着青溪,脚踩在鹅卵石铺就的石子路上,有些硌脚,“这里为何不用青砖?脚硌的疼。”
青溪道:“听说这条路本是青砖铺的。据说太后娘娘小时听家里老人说,踩石子可以起到保健作用,对身体好。所以命工匠把这路给改了。这不才修整好。”
原是这样。千缕又紧走了好几步,脚底疼还是疼点,不过习惯之后已经好多了。放眼望去,郁郁葱葱一片,很多都是灌木,上面开着星星点点的小野花,各种各样,多姿多彩。
“都说昆朝人喜好浓妆艳抹之物,没想到这花园子里连朵大花都没有。”
青溪道:“莳花宫女们说,本来祁莲院中多的就是牡丹、芍药那样的花。可如今的太后偏生不喜欢,就爱这样的小野花。”
千缕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只当各人有各人的喜好罢了。
不知不觉走到荷塘边,塘内碧青碧青的荷叶漂浮在水面上,此刻还不是荷花怒放的时候,只见小小的花苞亭亭玉立的立着,娇羞可人。河面干干净净,连一丝浮萍也没有。
难得的静谧,如梦幻般的景色。青溪又是个锯了嘴的葫芦,连呼吸都是清清静静的。摇目望去,荷塘对面是一座凉亭,亭子建造的颇为考究,与荷塘之间有些距离。想来许是太后娘娘素日赏花游玩歇息的地方,很是雅致。
“咦?”千缕心内嘀咕,那亭子里似乎有一个人坐在那里,背着阳光,又隐在深处,隐隐绰绰,看着不甚分明。恍惚间,像是仙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