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妈妈在一旁看得分明。
联想到这几日大太太的反常,不由暗自庆幸到底没有和萧琳琅撕破脸皮。
萧太太抚摸着宝哥儿浓密的黑发,喃喃道:“原来我们宝哥儿不喜欢二小姐啊。”宝哥儿到底年纪小,很快就被窗外开放的海棠花吸引了目光,哪里顾得上接话。萧太太本就没有指望他会回答,只吩咐丫鬟拧了帕子来替他擦脸,净手,轻声哄着:“宝哥儿要不要吃些果子?”
说到果子,宝哥儿整个人都灵动了起来。身边的人唯恐他吃多了零嘴儿不想吃饭,平时都劝着他不沾那些果子点心。如今萧太太主动提起,宝哥儿立刻就挣扎着下了炕,瞪大了眼望着丫鬟:“那个!还有这个!”
萧太太看着他一闪一闪的大眼睛,笑意就一直到了眼底,“原来我们宝哥儿喜欢吃这些啊。”说着,将他抱在了膝上,轻抚着他的头。宝哥儿捧着几颗红菱鸡头,吃到一半,突然含含糊糊地说道:“上次在园子里,二姐姐不许我吃这个,还狠狠瞪我……”
都说童言无忌,萧太太自然不会怀疑自己唯一的儿子。
不过这事倒也是真有其事,宝哥儿虽然年纪小,可有些时候,小孩子的记忆却比大人更为深刻。更何况当时萧玲珑那一眼,让宝哥儿惊吓了好一阵子。萧太太对几个庶女虽说是面甜心苦,也对这个儿子,寄予了厚望,更不想他养成纨绔子弟的性子,花了不少心血。
是以宝哥儿也没有一般富贵子弟骄纵的脾气,对这几位姐姐,也没有什么隔阂。
只是那一次,萧玲珑确实有些心烦,平日对萧太太颇有怨念,不自觉的就发泄在了宝哥儿身上。在萧太太面前,萧玲珑对宝哥儿自然殷勤,可私下里,想着他不过是几岁的孩子,能知道些什么,待他就有些漫不经心。
“狠狠瞪了宝哥儿啊……”萧太太的笑容骤然冷了下去,语气也拉的有些长,眉梢微挑,没有说话了。身边的连妈妈听了个全场,想到上次萧太太说的要她从二小姐身边选几个丫鬟的事,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晚上,萧玲珑几人来问安,萧玲珑一如往常的善谈,见宝哥儿坐在萧太太身边,就冲着他微微的笑:“宝哥儿!”宝哥儿瞥了她一眼,直往萧太太怀里钻。萧玲珑神色一僵,尴尬的坐了下来。
萧太太也没有多说什么,低声哄了几句,就命人上了晚膳。
不知道是否是萧琳琅是错觉,总觉得萧太太看似平静的外表下,似乎隐藏了极大的风波。她暗自祈祷自己没有做出什么令萧太太动怒的事情才好,否则,在这节骨眼上,还真真是叫人难为。
没几天,正房传来消息,说是萧太太的侄子来了,萧太太亲自招待,几位小姐不必去问安了。得知这个消息的萧玲珑颇有些不屑的嗤了一声:“那个侄子也是他自己封的吧,都是出了五服的了,谁知道谁是谁啊?”
说的人正是戴安。
戴安乃是萧太太的远房侄子,在县学里读书,是个秀才,家里唯有一个寡母,之所以能出来读书,是举了全族之力。论起亲疏,他和萧太太已经没有多少亲戚关系。可难得的是他机灵,逢年过节总要提些土特产来探望萧太太,又极会察言观色,是以在萧太太面前也有些体面。可在萧家几位小姐看来,这样的人,就是来打秋风的。
萧琳琅就想到这几日萧太太一直在为她们姐妹几人的婚事烦心,心里不由咯噔一跳。
萧太太是十分护短的人,哪怕那人和她关系并不密切,可既然是她娘家的侄子,说不定就松了口,随便将哪个庶女许给了他!不过那戴安论起来也有十九岁了,而萧琳琅本人才十二,似乎并不会落到自己头上来……
这令她暗暗松了口气。
戴安在萧家逗留了两日,回去以后,立刻就有戴家的媒人上门,求娶的正是二小姐萧玲珑。
萧太太很高兴,应下了这门婚事。命连妈妈写了萧玲珑的庚帖,交给了媒人,不出什么意外,这门亲事就算定下了。萧玲珑却并不知情,她又替萧太太做了一双鞋,上面绣了繁琐的花纹。
萧太太见着那双鞋的时候,看了几眼,便吩咐丫鬟收下了,没有多说一句话。萧玲珑不免有些忐忑,她也听见了一些风言风语,只是这些日子萧太太对她的态度十分冷淡,也摸不准什么。
三日后,戴家的媒人再次上门,带来了茶叶和一些礼品。这门婚事就算铁板钉钉了,萧太太将戴家的礼品分好,各处送了一些,并吩咐连妈妈开始置办嫁妆。
没有多久,所有人都知道萧太太将萧玲珑许配给了戴安。
服侍萧玲珑的丫鬟大气也不敢出,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的主子。萧玲珑屋子里碎了一地的白瓷,若非紫芝拦着,就连萧太太赏的那对定窑的花瓶都难逃厄运。“我处处讨好,结果一样是这样羞辱我!”想到自己即将嫁给从前那样鄙夷的人,萧玲珑只觉眼前一片黑暗。
夏兰和石竹二人也是脸色煞白,心有戚戚焉。虽说她们和前头的那位二小姐一向不对盘,可兔死狐悲,见着萧玲珑这样的结局,再想想自家小姐,说不准用不了多久,六小姐就是第二个萧玲珑了!
可是她们是做丫鬟的,也没有别的法子为萧琳琅分忧。夏兰的脸色更是白了又白,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应下连妈妈家的那门亲事,至少这样一来,连妈妈也能为小姐说上几句好话吧?
她们这些跟着小姐的,主子嫁的不好,她们也别想有什么好前程了。一时间,大家都忧心忡忡。萧琳琅倒是十分淡然,颇有些处变不惊的味道。倒也不是她执意如此,而是心里明白,再如何,也逃不出萧太太的手掌心,何必现在就开始杯弓蛇影。
只是,想到自己的未来,也惆怅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