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姨娘显然也看见了,却还是强笑着说道:“我们璋哥儿可真是好孩子!”璋哥儿虽然年幼,可也听得出什么是夸赞,又觉得面前的美貌女子十分喜欢自己的模样,就仰着头,咧着嘴直笑。他本就和宝哥儿有几分相似,这一笑,更是像了个十足十,萧琳琅不觉心中一酸。
同样的萧家的孩子,命运却云泥之别,一个从小受尽宠爱,萧家所有的人都得围绕着他转;一个出生数月就被拐走,跟随着老婆婆在乡下生活,连生母都不曾见过。如果当初不见了的是宝哥儿,以萧太太的性子,只怕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吧?
这个念头一起,萧琳琅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身为庶子庶女,他们的命运本来就掌握在嫡母手里,对于萧太太面甜心苦的做派,她倒是早已习以为常,而是璋哥儿呢?他还那样小,又是在外头长大的…….谁知道以后萧太太会如何对付他!
如果就这样养废了,说句狠心的话,萧琳琅倒情愿他在外头自由的成长,也不愿好好的孩子就这样被养成了纨绔。可是,这样想也不对,至少,七姨娘现在很高兴,孩子也能吃饱穿暖了……
七姨娘怜爱的摸着璋哥儿的头发,声音里带了几分怜悯:“这孩子很乖,我说什么他都听着,也不挑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以后可以请个先生好好教导一番,说不定……”话说到一半瞥见萧琳琅暗淡的脸色,再也说不下去了,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管怎样,我会好好待他的!”
看着她静谧的脸庞,萧琳琅垂下了眼睑。屋子里的气氛就有些冷清,小孩子最是敏感,璋哥儿立刻就往那婆子怀里缩了缩,抓着点心,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们二人。心里不痛快,又何苦吓着孩子!
萧琳琅想着,眉头舒展开来,又露出一个微笑,柔声逗他:“我们璋哥儿想不想读书识字啊?”璋哥儿眼睛顿时一亮,连连点头,声音骤然高了几分:“要!”很是雀跃的样子。七姨娘忍不住就欣慰的和萧琳琅对视了一眼,莞尔一笑。
“读书很苦的……”萧琳琅微微弯下身,和他平视,“要早起晚睡,若是学得不好,可能还要被先生训斥……我们璋哥儿不怕吗?”“我不怕!”璋哥儿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婆婆说,读书认字才能出人头地,不会被人欺负!”在世人的眼中,科举是唯一能够一飞冲天的机会。
而萧琳琅的注意力却落在了“欺负”二字上,这令她心中大痛。或许是天然的血缘关系,又或者是她本就喜欢孩子,璋哥儿让她心生怜惜,又觉得很喜欢,声音又柔了几分,“那我们璋哥儿可要早些念书才好……”话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个家,从来就不是她说了如何就是如何,一切都得过问萧太太的意思。
萧琳琅心乱如麻。
突然之间,她就想到了燕京定远侯府和萧家之间的暗流涌动,萧太太的意思,是要将自己送到燕京吧?只不过这些日子似乎有些沉寂,令她暂时放下了此事,可是现在,她竟生出了一股壮士断腕的决心。
如今璋哥儿回来,为了防止庶子夺去嫡子的势头,萧太太势必不会给她找一门好亲事来给璋哥儿撑腰了,先前存着的唯一一点盼头也被击得粉碎,焉知她不会是第二个萧玲珑?与其这样,倒不如去燕京好了,反正都不是什么好出路。
若是在从前,嫁给普通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是她一直的梦想,只是如今,她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只有去燕京城,才有可能给七姨娘和璋哥儿,以及自己留一条生路,不然,就在萧太太眼皮子底下,哪里会有容身之地!
萧琳琅魂不守舍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做出这样的决定,让她觉得痛不欲生,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夏兰见她失魂落魄的,也看出几分端倪来,跟着叹息了一声:“二少爷眼睛很清明,看得出是个聪慧的,若是能好好教养,说不定会有好前途。”那也得能好好教养才行啊!
萧琳琅不由苦笑。
夏兰却说道:“府上子嗣凋零,只有大少爷和二少爷,年纪又都还小,我们这样的人家,将来都要走科举的。大少爷再能干,总要有人帮衬吧?我们二少爷若是教养好了,关键时刻,总能出点力吧?”这一点,大家都明白,萧太太应该也能想到才是,然而想和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毕竟是妾室所生的儿子,她心里怎么可能没有半点隔阂。
萧玉瑾那边得知消息后,几乎闹翻了天,生生折断了两支上好的狼毫。自上次她自作主张讨好了燕京那边派来的袁妈妈以后,萧太太对她的态度就冷了下去。而萧琳琅却扶摇直上,成为最得宠的小姐,拿着最多的月银,用着最好的首饰。那些见风使舵的丫鬟,早就开始捧高踩低了,如今璋哥儿竟然找回来了,这以后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第二日一大早,萧琳琅照例去请安,才进门便听见了萧玉瑾清脆的笑声,不由得一愣,萧玉瑾极少有赶在她前头的时候。也不过是一瞬间,立刻就行了礼,恭敬的侧坐在一旁,就听见萧玉瑾问道:“妹妹可来晚了!”
萧琳琅一向是按点来的,闻言也没有辩解,只笑了笑,没有做声。萧玉瑾只觉得自己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样,若是平常,也就罢了,可现在,心里却涌出了一股无名怒火。朝门口望了一眼,掩袖轻笑,“怎么不见璋哥儿?这才回来,正该在母亲面前尽孝才是!”
萧太太眉头微蹙,却什么也没有说。萧琳琅正要说话,就见七姨娘带着璋哥儿走了进来,许是七姨娘教导过的缘故,他磕磕巴巴的给萧太太行礼,身子摇摇晃晃的,有些站立不稳。萧玉瑾看着,就更高兴了,眉梢挑了挑,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