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兰心里有了定数,就悄声吩咐小丫鬟去七秀阁走一趟。
外院的鞭炮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想来是迎亲的人到了。若是以前,这样的大事,萧琳琅说不定还会有心去凑个热闹,可一想到萧珊瑚的代嫁,就和吞了苍蝇似的,不是个滋味,再者,她也不喜欢戴安,总觉得这个人不太庄重。旁人来做客,就是看见什么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也就是啧啧夸赞几句,可戴安那滴溜溜转的眼珠子实在太过精亮,就好像在看自家的藏宝一样,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打定了主意不去凑这个热闹,就更是小心的盯着宝哥儿,不住叮嘱小丫鬟:“仔细看着点,让宝哥儿慢点跑!”宝哥儿在花丛里,追着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小脸蛋笑成了一朵花儿,额头也沁出了细细的汗。
萧琳琅就将他揽在了怀中,掏出帕子替他擦拭额头,又吩咐小丫鬟去取来帕子来隔着他的背,以免着凉。宝哥儿似乎有些不大舒服,挣扎了两下,又见蝴蝶从眼前飞过,就要去追:“我的蝴蝶!我的!”
在阳光下,他的笑容灿烂的如同天边的朝霞。
一刹那间,萧琳琅突然想到了自己那个失踪的弟弟,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这个念头一起,她面上就无法掩饰的透出几分黯然来。
当年,七姨娘产下了庶子璋哥儿,本是一件大喜事,谁知道那时候萧大人染上风寒,缠绵病榻,下人们不免就有些懈怠。带着璋哥儿的丫鬟,竟连夜将孩子偷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当时谁也不知道那丫鬟是如何出去的,根据事后的蛛丝马迹来看,应该是外头有人贿赂了那丫鬟,只是,这么多年,谁也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与其说是查不出来,不如说是萧太太没有尽心吧……
好端端的孩子,就这样消失了,初时,七姨娘天天以泪以面,后来渐渐的也就平静了。三四年过去,大家似乎早已遗忘了那件事情。或许是有人刻意不再提起,又或许是庶子在萧家本来就不受重视。
夏兰不知道自家小姐在想些什么,只是见她突然黯淡下来的脸色,就有些不解,“小姐,怎么了?”萧琳琅苦涩的笑了笑,声音如同梦呓:“你说,璋哥儿……如今怎样了?”夏兰吓了一跳,慌忙扫视了周围一眼,见没有旁人,才松了一口气,言不由衷的安慰她:“外头的人花大价钱买出去的,许是看中了璋哥儿吧,说不定那家人不能生养呢?”
既然花了大价钱,还胆敢对萧县令的庶子下手,那应该不是普通人家。既不是普通人家,那就一定可以收通房和小妾,即便是男主人不能生育,那也可以走过继那条路,谁会做出拐卖孩子这种惹祸上身的事情!
那孩子,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过去的事情,萧琳琅也不想过多纠缠,暗暗叹了口气,将注意力放在宝哥儿身上来,“这孩子真是活泼……”语气带了几分唏嘘。夏兰见她不再纠结往事,忙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当初得的那样艰难,早些时候又体弱多病,现在也渐渐的调养过来了……”
萧琳琅默默的听着,思绪飘到了极远的地方。
萧珊瑚的婚事决定的仓促,又有了姐妹易嫁的事情,婚礼就办得有些简单,但萧太太还是给戴安包了五十两银子的红包,待到一对新人给她磕头时,又说了几句友爱孝顺之类的话,就端了茶。
萧琳琅这才带着宝哥儿回了正房,萧太太见儿子脸蛋红扑扑的,眼里还有未散去的笑意,嘴角立刻就翘了起来,招了招手将宝哥儿抱在了怀中,“玩了些什么?”“我抓了蝴蝶!”宝哥儿不知道多高兴,叽叽喳喳的和萧太太说着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吩咐小丫鬟将自己折的花枝呈上来:“母亲,给您供奉菩萨!”
“哎呀!”萧太太灿烂的笑容就一直延伸到了眼底,“我们宝哥儿知道体恤人了!”宝哥儿就抿着嘴,得意的笑。萧太太微微颔首,转头就吩咐小丫鬟:“将我那凤钗找出来,给六小姐戴上。”又对萧琳琅说道:“我看你头上也就一根玉钗,到底太素净了些!”萧琳琅一直含笑望着宝哥儿,骤然听见萧太太这么说,有些羞赧:“我也不知道怎么搭配才好,就怕贻笑大方!”
等到紫荆托着凤钗上来时,萧琳琅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身体是金灿灿的金子,眼睛是红宝石,翅膀上镶嵌着指甲盖大小的宝石和翡翠,下面垂着莲子米一样大小的珍珠,整个屋子里都浮动着珠光宝气。
这也太过贵重了!
萧琳琅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连连推辞:“我年岁轻,怕压不住,况且这凤钗一看就价值不菲,我看您前些日子打的海棠簪子也好看,不如就把那赏给我好了!”萧太太呵呵的笑,示意紫荆将凤钗放在了她手中,“我也不戴这些东西了,放着也是白白放着,到时候出门走亲戚,正好戴上!”语气十分的坚决。
萧琳琅就不好再推辞了,免得惹了萧太太不高兴,还是再三的道谢,又主动说道:“我给您和宝哥儿做双鞋子吧?”不待萧太太说话,宝哥儿已从萧太太膝头爬了下来,大声说道:“我要在上面绣雀儿!”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派天真的模样。
萧太太笑着搂了宝哥儿,“好好好,给我们宝哥儿绣只雀儿。”几人说着话,一直到用了晚膳,萧琳琅才告辞。一回到自己的屋子,她立刻吩咐石竹:“将凤钗收起来,过年的时候戴。”石竹如同捧着滚烫的石头一般,有些战战兢兢,忙将凤钗收在了匣子里。
外头夏兰却眉头微蹙的看着小丫鬟:“我娘要见我?”那小丫鬟一直是打杂的,跑跑腿罢了,不曾见过大场面,见到夏兰这样的大丫鬟就有些惶恐,但还是点点头,说道:“陈大娘是这样说的,说让你无论如何抽空回家一趟。”
夏兰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