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风总夹裹着淡淡的特有味道,仿佛是橘子汽水的泡沫味,又好像是刚刚割过的草地的新鲜汁液味,伴着微微热气,拂起每一个人的发。夏小离与赵未昀牵着手,走得很慢,仿佛流连于路边的每一盏灯,或者每一棵随风舞动叶子的树。
赵未昀轻轻握着夏小离还没有痊愈的手,不敢多使一分力,又不舍得放手。他突然转过身,望着夏小离不知所措的脸,就那么一直望着。
“你看什么呢?”夏小离偏过头,假装在看路边的小格子铺。
“我在看……我觉得你好像少了点什么。”赵未昀细细端详,似乎说的很有把握。
夏小离看看自己身上,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疑惑的问:“少了什么?”
赵未昀嘴角一扬,说:“我以前接触的女人都是戴满了各种珠宝,我觉得你不应该那么俗气。”
夏小离“哦”了一声,正想往前走,忽听赵未昀又俯在她耳边轻声说:“可是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搭配些什么,一些你才独有的东西。”夏小离心里一动,难道这么快就要送首饰给自己?如果送的是个大件,说不定就够还钱了……
正胡思乱想着,赵未昀却拉她到了路边的小铺,笑嘻嘻指着架子上挂的情侣手链,说:“咱们两个也买这个戴着吧?你一条,我一条,情侣的呢!”
夏小离似乎有那么点失望,不过她依旧装作饶有兴趣的样子陪着赵未昀挑了起来。赵未昀指着两串一看就是伪造的“玛瑙”串珠,说:“你看,这个多美。”
夏小离笑了笑,略带讥讽道:“大少爷,你没看出来那是假的吗?”
赵未昀却丝毫不在意,依旧付了二十元,买了两条手链,还让卖家刻了字在上面,递一条给夏小离,笑着说:“妹妹,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想买两个只属于我们俩的东西,无论贵贱。”说完,立刻戴在了手腕上,左看右看,仿佛观赏宝物。
夏小离有些无奈,但也只好接过来,随随便便戴在手腕上。这种假货,她以前小的时候还买来玩玩,长大后,或许真的是观念变了,对这种貌似蕴藏深意却十分廉价的东西不予理会。只是没想到见多了珠光宝气的赵未昀却视此为珍宝,夏小离想,或许是他没怎么接触过这种市井的东西吧。
回到寝室,没有开灯,夏小离正欲打开开关,忽听见角落里传来周眉的声音:“小离,不要开灯,好吗?”声音带着浓重鼻音。
夏小离借着窗外月光,走近周眉,拍拍她的肩膀,问:“怎么了?”其实夏小离本不想过问,特别是前几天赵未昀说了周眉和徐嘉圣的事之后。
周眉抬起一张布满泪痕的脸,泪水在月光下闪着剔透的光:“小离,你说……怎样才能停止对另一个人的爱?”
夏小离有些发怔,她不知道为什么周眉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所以沉默了。周眉又接着问,声音颤抖:“你是怎么停止爱郑宇的?你又是怎么让他停止爱你的?”
这问题仿佛两块石头,狠狠击打在夏小离的心上。许久都没有旁人提起过郑宇,她也努力使自己不要再想起。可是此刻,她仿佛刚刚淋了一场大雨,心中湿冷而狼狈。她的眼前倏忽就闪过许多以前的画面,有甜蜜的,也有微酸的,可这些拼凑起来,都只是成了记忆而已,再也回不到那个时候。
她努力微笑了一下,但或许在黑暗中,周眉根本看不到她的微笑,她淡然地说:“我没法停止去爱别人。之所以可以轻易决裂,是因为那不是爱。”
周眉看着夏小离昏暗的脸,喃喃自语一般:“不是爱所以就可以停止……”说着,眼泪有如流离星光一般,滑过她本就泪痕满满的脸颊。
夏小离看着周眉泪流满面,有些慌,只得抓住她的手,一个劲问:“周眉,怎么了?怎么了?”其实她很想问是不是徐嘉圣的事情,但终究没有问出口。
谁知周眉竟说了出来:“小离,我想你也听说了我和徐嘉圣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听的事情有几成是真的……他比我大五岁,在他家只是中等收入家庭时,那年我连小学都还没上,我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我们每天嬉笑玩耍,也许你会笑我,但我当时就喜欢上了他,我想要嫁给他……可是后来,他父亲成了很有钱的人,我们两家的距离越来越大,我的父母收入微薄,他却搬去了更大的房子,我们仍旧悄悄见面,我当时想我们可以就这么一辈子……后来他父亲发现我和他来往,就让他去了英国读书,他无法经常回来,但只要他可以回国,他见的第一个人必定是我,我很幸福吧……可是,几个月前,我怀孕了,我不知道他父亲是怎么知道的,他父亲威胁如果我不彻底和他断绝往来,就把我怀孕的事告诉我的家人……我没法想象我家人知道这事的后果,他们都是保守的人,也许会因为这个被周围人一辈子瞧不起……于是他父亲给了我钱,让我做了手术,正巧他回来了,知道了这事,非要和他爸闹翻……我只能告诉他我不爱他了,这样他才不会觉得都是他父亲的责任……可是,小离,你告诉我,怎样才能停止爱一个人?”
夏小离很久没有听别人说过这么长一番话了,头只是晕晕的,她觉得自己的心绪早就飞到了很远的地方,整个人空空的,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也许时间久了你就可以忘掉你曾经爱的人,时间可以拯救一切。睡吧,明天就都好了。”连她自己都觉得那话是如此苍白,可是周眉竟然乖乖的躺下睡了。
可是夏小离却怎么也睡不着,做了无数的梦,醒了无数次,终于挨到了黎明才沉沉入睡。
突然有人打来电话,将夏小离惊醒了,她窝着火,做起来看是谁的来电。却是一个陌生号码。夏小离有些犹豫的接听了,听到一个深沉的男声:“你好,我是徐嘉圣,你是夏小离小姐吗?”
夏小离有些意外,说:“是。”徐嘉圣便接着说:“周眉在寝室吗?”
夏小离看看周眉空荡的床铺,说:“她怕是早起床了吧,她一向起得早。你找她有什么事?我可以替你转告。”
那边沉默了一下,又说:“算了,只是我打她手机关机,所以问了你的号码打打试试看。不好意思打扰了。再见。”
夏小离挂了电话,呆呆坐在床上,脑中一直流转着周眉昨夜哭泣的脸,耳边也回想着她那个不依不饶的问题。突然,她的心像被刺蜇了一下,她一时冲动,又拿起电话,给那个陌生号码回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彬彬有礼的声音:“有事吗,夏小姐?”
夏小离相当镇定地说:“徐嘉圣先生,我想帮你,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