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殿,是公子尧黎为卫颂安排的寝殿,距离玉素的玉疏殿不过几步之遥。这是卫颂特意要求的。且卫颂作为玉素的未婚夫,他的要求,公子尧黎自是不好驳了回去。
此时夜色已深,本该归于寂静的宫殿却依旧灯火通明,卫颂侧卧在主位之上,一身黑袍松垮垮的穿在身上,露出一段雪白的胸膛,墨色的发带着些许水汽,柔顺的垂下,一缕调皮的发丝微微勾上嘴角,衬得那殷红的唇更添诱人。美人眼神迷离,似醉非醉,美目流转间,透着若有似无的缠绵,若即若离,好不诱人。
左子璐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微微的翻了个白眼,明知自己长得妖艳,还偏偏做出这幅样子来勾人,也就自己意志坚定,不为美色所动。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了。尽管内心无限吐槽,左子璐面上却不带出半分,他自动坐于卫颂下手,毫不客气的自斟自饮起来。
“子路,你觉得公子尧黎此人如何?”他声音轻柔犹如耳边的呢喃,还带着一丝暗哑,诱人之极。
左子璐却见怪不怪,回答道:“看着到似个君子,但面对我那个堪称挑衅的问题,尚能面不改色足见此人心机之深沉,到不好一语断定。”
“那与孤相比如何?”声音里倒是听不出喜怒。
“自是太子棋高一着。”见卫颂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左子璐又不急不慢的开口道:“公子尧黎是人,太子是妖,人又怎能斗得过妖呢。”见卫颂露出一种类似便秘的表情,他不由得心情大好,今晚吃了他那么多亏,若不还上个一招半式,那还真不是他性格。
卫颂冷哼一声,决定不予他计较。
此时,从远处传来一阵淡淡的琴声,琴声激荡,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卫颂撑起身子,踱步到殿外,仔细听了听。琴声似是来自玉疏殿方向。
“想不到您的小未婚妻内心竟是这般杀伐果决。果然与您相配。”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想到玉素今日在大殿之上,谈笑间便扭转了乾坤,将指向公子尧黎的矛头引向了别处,卫颂微微点头,也就不计较某人言语间的冒犯。对待左子璐,他总比对待旁人多了一丝宽容。
自来到这中山国,卫颂就看出玉素与公子尧黎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玉素对公子尧黎的信任明显要比自己这个未婚夫多得多,不然她也不会当众为公子尧黎解围了。这个认知明显让卫颂感到不爽,无论是坊间流传的男女之情也好,还是他们口中的兄妹之情也好,或是纯粹的互有利用,他都看不顺眼。因为,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会阻碍到他的计划,妨碍到他的整个布局。当然也不否认,他还有一点点自己所有物被侵占的不爽。要知道,他的个性可是他的东西,就算是毁了,也不会便宜了别人。对待中山国是这样,对待玉素亦然。他绝不允许自己到手的东西被他人染指。
因此,他决定,他要趁玉素和公子尧黎关系还不牢固的时候,将其分开,若是男女之情,他卫颂自信好过那公子尧黎一千倍。若是兄妹之情,兄长自是抵不过自己的夫主,而若是利益,他亦自信能开出更令玉素心动的筹码。
此时,包含杀气的琴音骤然停住,片刻,响起来的是另一种平和安宁的琴音。
“进去吧,掩藏起真心的琴声,听着也无趣。”说罢,轻挥衣袖,迈步进了殿中。
卫颂并没有猜错,弹琴之人正是玉素。她弹得是改编自后世的一首琵琶曲《十面埋伏》,她眼前闪过的,是上一世生前,她亲眼见过的唯一一场战征。自见到卫颂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从未平静过。上一世的一幕幕不停地从眼前闪过,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缠绵病榻的苦痛折磨,阿弟去世的绝望恐惧。她以为世间的百般苦难,她已一一尝尽,面对卫颂的万般柔情,她以为,这是她新的开始,她自是无比珍惜,她爱的义无反顾,亦爱的小心翼翼。面对他与堂妹的种种暧昧,她视若无睹,面对堂妹的百般挑衅,她忍气吞声。因为她身患残疾,因为她无依无靠,因为她寄人篱下,她以为她贤惠乖巧,她温柔大度,总有一天,他就会看见她的好,可惜旧人不覆,良人未归。他越来越对她不屑一顾,甚至因为她占了一个正妻的名分,而将她无情抛弃,任她被人掠去,任她惨死于敌军手中。甚至,不惜利用她的死来鼓舞士气。她亲眼看着他带着十万铁骑从她尸体上踏过,亲眼看着他大杀四方时,眼中的得意,亲眼看着他旗开得胜,从此威名响彻天下。
那就是她看到的唯一一场战争。以一个死人的角度。
千年来,心中的怨恨一直在拉扯着她的心,几乎要撕裂了她的灵魂,卫颂,我即以身处阿鼻地狱,又怎会任你独善其身。
“啪”的一声,玉素摁住了琴弦,她深深呼出一口气,玉素,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将来之不易的人生浪费在回忆过去上,仇迟早会报,你又何必心急,更何况,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微微闭上眼,弹起了清心咒。不知弹了多少遍,她的心终于从新归于平静。
玉素与公子尧黎商量着,待到诸侯离去,便送玉玦上山,玉素虽不便行动,但玉玦拜师这样的时刻,她也想亲眼见证。
只是玉素到底还是没能如愿。而且想要再见阿弟至少要等到三年之后,只要一想到这里,玉素就一阵气闷。而这一切,都要怪卫颂,他执意要玉素与他一同归国,就是公子尧黎,也拿他毫无办法。而此时,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赖在她的车厢内,无耻的要求她与他对弈。
卫颂此时正坐在玉素对面,神情悠闲的打量着玉素,只见美人黛眉轻皱,神色颇显凝重,卫颂本以为她会很久才落子,谁知玉素虽然神情严肃,但落子的速度却不慢。卫颂看了一眼棋盘,不由得惊讶的“矣~”了一声,收起了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认真的和玉素下起棋来。而最后的结果竟是玉素赢了他一目。这让卫颂不由的微微惊讶了一下。而玉素也没想到卫颂的棋力这般高,若不是刚开始他有些轻敌,玉素也没把握她是否还能够赢他。两个人几乎同时想起一句话:善弈者,善谋。
卫颂佯装恼怒的得道:“素素你耍诈了哦。明明棋艺惊人,却总是皱着眉,让孤误会你棋力低微,从而轻敌,真是狡猾的可以。”
“谁说我皱眉便是棋力不行,”她露出一个极为无辜的表情“我只是讨厌和你下棋罢了。”那淡定的语气,竟让卫颂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貌似左子璐也喜欢对他露出这种表情。
卫颂脸色微黑,不过片刻便恢复了笑脸道“听闻素极善茶道,不知今日孤是否有幸品尝呢?”
玉素从善如流,道:“太子有令,素怎敢不从。”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泡茶,脸上露出赞赏的神情。玉素明显对自己打乱了他的计划而恼怒,但当她在泡茶时,却能静下心来,心无旁骛,这一点很是难得。那犹如舞蹈般优雅从容的动作,却奇迹般地能安抚他那颗浮躁的心。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
他接过玉素递来的闻香杯,放在鼻下轻轻一嗅,茶香诱人,清新的让人舍不得放手。拿过茶杯,忍不住想品尝一口,但马车猛地一阵剧烈的摇晃,让手中的茶尽数泼尽。他不禁暗叹一声可惜了。
“公主,有敌来犯,离在此守护,公主莫要惊怕。”马车外,是墨离的声音。
“离叔不必担心,太子想必自有安排。”说罢,她颇有深意的看了卫颂一眼。他这般好兴致的跑来与她对弈,原是早有安排,想必现在他的那辆马车早已尸骨无存了吧。
不消片刻,外面的喊杀声便止了,有人在外回禀道:“启禀太子,逆贼尽已伏诛。”
卫颂道:“诸君辛苦,退下吧”
“诺。”说罢,便听得脚步声渐远。
玉素轻撇了他一眼,道:“看来太子早已知晓是何人下手了。”
卫颂颇为赞赏的看了玉素一眼,道:“素素果然聪慧,只是今日倒是白白浪费了素素的好茶,真是可惜,只能等着下次了。”说罢便自行掀起帘子,跳下了马车。
玉素淡淡一笑,:“随时恭候太子大驾。”
玉素轻撩帘子,便见卫颂上了另一辆从林中驶出来的马车。且在等车时,似有感觉的一回眸,对玉素轻轻一笑,犹如红莲盛开。
玉素刷的一下放下了帘子,将那张妖孽的脸隔绝在外,她轻唤了一声:“离叔。”
一道黑影便闪进了车内,玉素对他道:“让诸位墨侠都散了吧,不要再尾随了。卫颂此人心计极深,且性格乖张,莫要触了他的底线,不值得。”
墨离深以为然,应声道:“诺。公主……”他又颇为担忧的道:“方才我观齐太子那些守卫,下手狠辣,且毫不犹豫,怕是早就得了命令。那些刺客……那些刺客死状惨不忍睹,都是被虐杀的。由此可见卫颂此人实非善类,公主还要早作打算才是。”
玉素微微颔首,那人的性格,她又岂会不知,她道:“我知,离叔不必担心,且去叫李嬷前来伺候吧!”
“诺。”临走前,墨离还颇为担忧的看了玉素一眼。只见她双目微合,似是睡着了一般。
以后的日子,卫颂再也未出现,就连他身边的左子璐亦是不见人影。转眼半月已过,再有两日便可进入齐国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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