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
夜已深了,但齐国的甘泉殿却依旧灯火通明。
左子璐手捧茶杯,惬意的靠在椅子上,看着那个正伏案忙碌的男人。轻抿一口,嗯,味道不错,这种泡茶的法子还是那个女人想出来的。想到那个女人,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听说前段时间她回宫了,公子尧黎还为她准备了丰盛的晚宴。而且公子尧黎欲在当晚向她求亲。”
那忙碌的身影微微一顿,然后又继续伏案工作,就在左子璐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淡淡的说道:“这与寡人有什么关系呢?如今孝期将要结束,寡人却还没有遣人前去议亲,她应该懂得寡人的意思了。既然已经与公子尧黎联盟了,就没有必要浪费一个齐王后的名分。况且公子尧黎又中意她,为了个女人而得罪一个强大的盟友,不值得。而且寡人也已经不再在意她了。”
左子璐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就在这时,忌伯匆匆走了进来,对卫颂说道:“君上,鹂大家为您煮了宵夜,此时正在殿外候着呢。”
左子璐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后又掩饰的咳了一声,准备看卫颂的笑话。卫颂头也不抬的道:“让她滚,甘泉殿也是她能来的?小小一个歌姬也敢称大家。真是被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后了。”
忌伯头也不抬的应了声诺就退了出去,左子璐上下打量着卫颂,可惜却没在那张绝色的脸上,看到半分不妥。但那句话怎么听,怎么有点泄愤的味道。
卫颂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本想忽视他,但那灼热的目光却让卫颂如芒在背,最终他忍无可忍的抬起头,道:“你这么看寡人做什么?寡人留下她,不过是看她形迹可疑罢了,生的竟与她有七分相似,实在是可疑至极,怕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安插进来的钉子,既然你这么闲,这件事就由你来查吧。”
左子璐一噎,这家伙就看不得他清闲,非要给他找点事做不可。哼,既然他说他已经不在意那人了,那那人其实根本没答应公子尧黎的事情,也就不用告诉他了。想到这,他心情又好了,于是他笑眯眯的对卫颂行了一礼:“天色已晚,臣告退了。”
若是平时,卫颂肯定会发现左子璐反常的态度,但如今,他脑子里都被她将要大婚的消息和那张与她十分相似的脸给占据,实在分不出神来观察左子璐的反常。他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左子璐他听到了,就继续想自己的事情。
其实还有句话卫颂没有说出口,一个以色事人,卖笑为生的歌姬竟敢生的和她那么相似,简直是该死,只要他想起宴会上那一幕,他就恨不得毁了这张脸,将她丢出临淄,但他不能,他不能将他的心意暴露在天下人面前。
第一个称王固然可以扬名天下,但同样,他也成了天下人的靶子,所谓的保皇派和保守派无时无刻的想着将他拉下马,给那些对周皇室有异心的人一个警示或是将他打压下去继续维持着诸侯林立,“共拥”皇室的状态。
这三年,他表面风光,实则如履薄冰,又何苦将她拖下水呢。而且,如今不见也罢,他还能记得她的美好,自欺欺人,她还是那个聪慧善良的女子。若是见了,他虽不会恨她,但也会忍不住怨她。所以,不见也罢。
而在这齐宫里,无心睡眠的又何止卫颂一人呢。鹂姬神情恍惚的走回自己的寝殿,就连手中的补汤飞溅了出来,将那白嫩的小手烫的一片通红也毫无所觉。那伤势惊的侍候她的小丫头忍不住尖叫一声。
但鹂姬却恍若未闻。卫颂鄙视她是个歌姬的那番话,她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她那时候多想冲进去反驳,她不是,她也曾高贵过,她也曾是高高在上贵族,不是什么低贱的歌姬。她也曾有名有姓,而不叫什么该死的鹂姬。她也曾在美好的年华里与他相遇,被他称赞过。而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这一切都是因为玉素,都是玉素毁了她的一切。
服侍她的小丫头见鹂姬神情恍惚,便知这又是一个痴心错付的可怜女子。心中便有些不忍,但又不知如何规劝。这几年来大王的宠姬来来去去不知换了多少人,无论当时有多么宠爱,到最后还不是说丢弃变丢弃。女人与君上来说,不过是玩物罢了。还记得她上一个主子便是大王曾经的宠姬,但如今呢,这齐宫里早没了她的踪迹。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这看似美丽的齐宫,也不知到底埋葬了多少女子的大好年华。
轻手轻脚的为鹂姬上了药,见她还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心里叹息一声,默默退了出去。
鹂大家静静的躺在床上,但心里却不似表面上那般平静。她不甘心,她想要证明自己不是卫颂说的那种不知天地后的女子,不是一个以色事人的歌姬。她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她希望卫颂能正视她。虽然她不知道该如何做,但她却明白,如果她一直留在齐国,那她在卫颂眼中便永远都是一个出身卑微的歌姬,不会有任何改变。
于是第二天清早,当小婢子来叫鹂大家起床时,就发现鹂大家抛弃了同来的歌姬,逃离了齐王宫,不知所踪。卫颂听闻此事之后,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便又接着去处理手头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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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国。
城外,两个少年正在依依惜别,画面美的让人不忍打扰。两个少年长得十分相似,一看便知是兄弟。大的那个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而小的那个要比大的那个矮上半个头,生的又单薄瘦弱,看上去好似只有十二三岁。
但你若走近便能听见大的那个正扯着瘦小的那个撒娇:“阿姐,你一定要早点回来,若是不成也无妨。”
玉素笑着嗔了他一眼,道:“你阿姐在你眼中,便这么没用吗?”
玉玦知道这是阿姐再安慰他,他也笑着答:“我的阿姐,是最好的。阿姐,我总有一天也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庇护着阿姐。让阿姐不再受风雨侵蚀。”
少年的坚定,让玉素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她没有解释她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他,也是为了自己,因为就算是阿弟,也不一定会支持自己的决定,于是玉素顺着他的话答道:“好,阿姐等着。”
玉玦小心的扶着玉素上了马车,将她交给了里面侍候的兰碧二人,又郑重的对着赶车的墨离作揖,道:“阿姐就拜托离叔照顾了。”
墨离也回礼道:“公子请放心,墨离必当护公主周全。”
玉素掀开车帘,最后看了一眼玉玦,道:“阿玦回去吧,我该走了。”
玉玦点头应下,却依旧站在原地,只道:“阿姐,我等着你回来。”
玉素用力点了点头应下,然后缩回了车里,对墨离道:“离叔,走吧。”
“诺。”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响,马车向远方奔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马车的影子,玉玦才转身慢慢向城内走去,他只走了几步,忽然抬起头看向城门上,一个人影站在上面,默默眺望着远方。那人似是感觉到了玉玦正盯着他,他也缓缓低下头。
这是玉玦才看清那人的长相,正是本应在宫中处理政务的公子尧黎。
马车跑了许久,碧一直坐在马车里觉得很无趣,于是她掀开车帘向外张望,忽然她“咦”了一声,转头对玉素说道:“公主,额……不,公子,这好像不是去赵国的路。”
玉素“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折扇甩开,故作风流的轻摇了两下,道:“谁说本公子要去赵国了,你又不是不知公子尧黎与与赵国素来不和。”
“啊~那您这是要去哪里?”碧有些反应不过来,兰忍不住赏了她一个白眼,道:“笨,不去赵国,自是要去秦国喽。”
玉素无比惬意的靠在垫子上,道:“离叔,您给我们讲一讲秦国的事情吧。”
墨离应了声诺,便徐徐道来:“秦王乃秦穆公之弟,在位已有三十余载,即位后力挺商君变法,使得秦国在商君的带领下日益强大,但变法后期遭到了秦国贵族的阻挠,且欲拥立其子公子启为秦王,使得秦王不得不妥协,诬陷商鞅以“谋反”的罪名,将他逮捕并车裂。使得变法被搁置。
而秦王后本就出身大贵族,为人宽厚,早年也颇得秦王宠爱,但她年纪却要比秦王还要大上五岁。秦王即位后渐渐改宠幸一些年幼的姬妾,尤其独爱幼女。使得秦王后郁郁而终。直到郑姬入宫,秦王才慢慢收敛。而郑姬姿色艳美且善妒,性格聪慧狡黠,阴险恶毒,极有心计,深得秦王的宠爱,并已为秦王产下两子一女。
离在秦国的弟子曾与离讲过一个故事,足可见郑姬心思之歹毒了。早年魏王曾送给秦王一名美女魏美人,秦王视魏美人为宠妃,郑姬因此而失宠,因此引起了郑姬的嫉妒,于是她便想了一个毒计,来陷害魏美人,有天郑姬告诉魏美人秦王不喜欢她的鼻子,于是魏美人见到秦王都要掩著鼻子。后秦王问于郑姬道:“美人见寡人辄掩鼻,何也?”郑姬答道:“嫌大王体臭,故恶闻之。’’秦王大怒,命割除魏美人之鼻,致使魏美人香消玉殒,而郑姬却因此而独宠**。”
碧听到这里,十分厌恶的道:“这妇人忒的歹毒。”
玉素轻摇折扇,若有所思。ps:今日第一更~~第二更依然要等到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