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宋飞一拳锤向桌面,桌上茶具因重力压迫微微弹起,宋飞面色铁青的昂天咆哮道:“我宋氏世代忠良,为何偏偏就摊上了这样的皇帝,这样的公主?”
想到前月,皇上因听闻他纳丑妾将他关入死牢,杨相就联合康忠琏向皇上请旨,将他座下数名重将革职。他知道后立刻进宫求见皇上,在宫门外长跪三日三夜,皇上非但不见他,还派康忠琏打了他五十大板。那五十大扳打疼的不是身,而是心啊!皇上如此昏庸,奸臣无孔不入的欺压忠良,面对这样的朝廷,守着这样的王朝,宋飞感到一阵无力。
“将军,大丈夫何患无妻!依汝柴看,将军应当听从老夫人的安排,和香香小姐成亲!香香小姐知书达礼,温柔贤惠,懂进退,识大理,她才是和将军最为登对的良缘啊!”汝柴看到宋飞这般模样,想到近些时日以来,将军因为那新夫人,又是进大牢,又是长跪,又是挨板子,在这一刻,他对老太君不看好步府这门亲事深表赞同。
宋飞头大的瞪道:“混帐,你嫌我眼下烦心的事情还不够多是不是?”说完迈开大步向门口走去!
汝柴急忙跟了上去:“将军,你去哪儿?”
想到那张坚强无畏的单纯容颜,宋飞头也没回,坚定道:“进宫!”
春日的太阳发着淡金色的柔和光芒,照耀着金碧辉煌的宫殿楼阁,各宫各殿雕梁画栋、飞檐翘角,玉树琼浆,可算极为的富丽堂皇了。尤其是朝云宫,因靠近云清宫,又是钟离金亲自下令,当初在修建之时,康忠琏不敢有丝毫怠慢,派人‘聘请’来各行状元精心策划,历经五年方修建完成。
整座朝云宫清雅别致巧夺天工,宫阙凭水而立,每逢夜间薄雾飘散在水面上的时候,这里如梦如幻宛若仙境。
步晨曦进宫已有两日了,宫中不比步府,她也略微装扮了一下自己。
今日,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繁花宫装,外面披着一层碧蓝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紫色的花纹,三千青丝撩了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红色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戴着一支清雅的梅花簪子,脸上薄施粉黛。右脸过敏的皮肤近几日已经全好,她便用着色笔将记忆中的花印重新点了出来,而今在这胭脂水粉的装点下,看起来竟是凭生出几分魅惑的感觉,令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是花仙子下凡一般,清美中又有几分妖艳。
步晨曦作为客人已然如此,钟离紫烟自是打扮得极为庄重华丽。她穿着一身金黄色的云烟衫绣着秀雅的兰花,逶迤拖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风髻露鬓,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这样的钟离紫烟,贵气浑然天成,看在步晨曦眼里和两日前的那个钟离紫烟,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她不觉间竟是看得有些失了神。
在几名宫婢的陪侍下,钟离紫烟带着步晨曦来到一座悬空铁索活动木桥上,倚着表面圆浑干净在风中摇曳生姿的铁索护栏,从紫衣宫婢托盘中接过鱼食,分了一些给步晨曦,两人闲逸地喂食桥下清池底下肆意游荡的金鲤鱼群。
有宫婢姗姗而来,向钟离紫烟着礼禀告:“公主,宋将军来了!”
钟离紫烟挥了挥手,懒散道:“来就来了,叫他再等一会儿,没看见本公主玩得正兴起吗?”
宫婢微微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望着那退去的粉蓝身影,步晨曦轻松愉悦的心情一瞬间绷紧了,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她以为她可以安心的嫁给将军,直到离开凤城以后,她才知道她是多么的想念大牛哥。她担心她离开步府以后,大牛哥又会像从前一样受福管家欺凌,不予饭吃。大牛哥活路粗重,每次她做的新衣不足半月就会布满补丁,大牛哥月饷不多,两月的月饷积攒下来,才够添置一件粗布衣衫的。
除了大牛哥,她还担心大小姐。如今二小姐病根已清除干净,只若她想,随时都可以将那大小姐的份位夺回。大小姐在步府的地位,早已在当年老夫人回府以后就一天不如一天了,若再失去了大小姐的份位,她可怎么支撑得住?
步晨曦的神情全收入了钟离紫烟的眼中,她当步晨曦是在替宋飞叫屈,就一脸玩味的调笑道:“哟,哟,哟,这还没嫁入将军府呢,就开始替他打抱不平了呀?等他日嫁过去了可怎么了得?”
步晨曦顿了一顿,心思又转到了宋飞那儿,她不相信传闻中的宋飞,会是一个为了感情不顾一切的莽撞小子,那么,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冒着杀头大罪也要纳自己为妾呢?想到这儿,步晨曦深深呼吸,突然对钟离紫烟跪倒,重重地磕了个响头,诚挚道:“公主,倘若你果真怜惜晨曦,就请公主替晨曦作主退掉将军府这门亲事!”
钟离紫烟诧异极了:“为什么,难道你对宋飞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步晨曦道:“公主,实话对你说了吧,其实晨曦与宋将军仅有匆匆一瞥之缘而已,晨曦相信,宋将军欲纳晨曦为妾,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并非倾心之情,倘若公主愿意为晨曦作主退掉这亲事,便是皆大欢喜了。”
钟离紫烟睁大了眼睛,惊问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步晨曦无比认真的郑重点头。
钟离紫烟疑惑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本公主所认识的宋飞,可不像你说的那般莽撞冲动!说不定,他真的是对你一见倾心了呢”钟离紫烟摆了摆手,以眼神拒绝了步晨曦的请求,继续说道:“况且此事宋飞口气硬得不得了,就算我肯替你做主,宋飞也必定不会答应!到时父皇一急,他又得遭遇牢狱之苦了!此事已成定局,你便不要再提了!”
钟离紫烟说得不错,倘若她能勉强宋飞,宋飞此刻也不会出现在朝云宫了。
看到钟离紫烟贵气逼人的出现在锦帘之后,宋飞立刻跪地行参拜之礼,恭敬道:“臣宋飞,参见朝阳公主殿下,愿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里不是朝堂,宋将军不必多礼,请坐!”钟离紫烟说话的时候,以眼神示意让步晨曦躲在内殿隔着宋飞视线的屏风背后,然后才领着四名宫婢到宋飞正上方的主坐塌上坐下。
万芳容赶紧将坐塌放到宋飞身后,然后退去钟离紫烟身侧。
宋飞哪里敢坐下,双手向钟离紫烟抱拳一躬身,诚恳道:“殿下,臣过去拒绝圣上赐婚,使殿下尊面蒙羞,臣自知罪孽深重,万死难赎,臣往后必定为国尽忠,誓守金鳞百姓不受大庆蛮人侵犯来向殿下赔罪!望殿下念在臣过去对朝廷一片赤胆忠心的份上,饶过臣这一次吧!”
“哎呀,宋将军说的话,本公主怎么听不懂呢?本公主并没惩罚宋将军呀,何来饶恕之说?”钟离紫烟故作惊讶的笑道,来个死不认帐。
内殿,步晨曦在屏风背后偷瞄着宋飞。这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打量这个即将成为她夫君的人。只见他俊面如玉,眉眼如星,闪耀着誓死不屈的坚毅目光。他身形高大挺拔,腰杆挺得笔直,宽阔的胸膛微颤颤的起伏着...不愧是威武将军,尽管是人在皇权下,极力的隐忍着怒气,但却丝毫不减他那与生俱来的威武之气。
宋飞面色青白交错,盯着钟离紫烟沉吟了一会儿,又道:“殿下,臣派去凤城的送亲队带回的却是一只蟾蜍,而臣那拙妾容貌丑俗,想必常人难以生出念想,”
宋飞话没说完,钟离紫烟忽地一拍桌子,怒道:“宋将军,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夫人不见了,你不赶紧派人去找却来本公主这里做甚?难不成你认为是本公主将你的新夫人藏起来了不成?宋将军,你身为朝廷栋梁之臣,当知道定人罪名可得有凭有据!本公主知道,你看不惯本公主,可也不能这般无端栽赃本公主啊!哼!你今日若不拿出个说法来,本公主便是要同你到父皇那儿去评评理。”
宋飞听了头里气血上冲,两眼闪着血光,怒盯着钟离紫烟,口齿不清的道:“你...”面对这般刁蛮跋扈的公主,他早该知道他进宫的这一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可他偏偏死脑筋的抱着一丝希望进宫,认为只要自己虔诚的向朝阳公主低头认错,便能接回他的新娘子。可事实却是如此的残忍...
不得已,宋飞只好脸一黯,垂头丧气的朝钟离紫烟一拜,解释道:“殿下误会了,臣只是听闻殿下前几日才回宫,便想向公主打听一下,殿下回宫的途中可曾有遇到过举止可疑的人!”
钟离紫烟这才歇下了怒气,温和的笑道:“原来如此,倒是本公主错怪宋将军了!本公主这次回宫走的可是官道,官道上人来人往的,本公主哪里能一个个都仔细看清呢?宋将军只怕是要失望而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