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听到这里,心里一动,明白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话。若是平时,她是绝对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然而今时今日,她却早不是从前那个可以与世无争的深闺小姐了。
小心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不要太激烈,她仔细地听着那两人的对话。
很快的,另外一个年轻些的男人轻声回答道:“放心吧,我今日已经调到了西院去做工了。那里距离这里不远,我又做的每天跑进跑出的活,偶尔离开一阵子是谁也不会注意到的。而且这府里天一擦黑,巡逻的侍卫就会增多,那时见面,反而不妥。”
听他说到这里,最先开口的那中年男子声音一冷,冷哼道:“哼!巡逻么?果然是恶事做多了心虚!”
“大人放心,他的好日子快到头了。”年轻些的男人立刻道,“大人放心,只要能留在府里,我会想办法接近他的!”
中年男人略一沉默,似乎冷静了下来,沉声道:“这样最好,不过你也要注意安全。我们暂时不能在明面上支持你,一切都要小心,切不可有片刻轻忽!”
年轻男子没再说话,锦心没等多久,便听到一个轻微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她没急着出去,又等了等,却依然听不到那年轻男子离开的脚步声。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锦心看了看天色,这时已经不早了,如果再不回去,只怕李大娘就会发现了。于是她略微侧了侧身子,想看看外面动静,然而这一探头,她却是立刻呆了一瞬。
大树另一侧的小道上,一个年轻男子正在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显然对她的出现并不吃惊,反而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眸中闪烁着不异样的光芒。
锦心喉咙一紧,知道这男人一定早便发现了自己在偷听,只是一直没有捅破,而是等着她自己走出来……不对!按理说他与人在此私下见面议事,应该是极其机密的,若是早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为什么一直没说出来,更没动手灭口?
不过眨眼的功夫,锦心已经将所有可能在心里过了一遍,之后,她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男子,微微一笑:“我记得你是叫阿三吧?没想到又遇到了。真巧。”
对面男子微微一愣,对于锦心这么快便冷静下来似乎有些惊讶,随即却是嘴角一勾,笑道:“我姓苏。在这里遇到的确很巧,锦心姑娘也是散步来此的吗?若我没有记错,这个时间里你应该是没有这个闲暇的吧?”
锦心笑容不变:“原来是苏大哥。的确,我也是散步来此的。上午事情不多,做完事后,我随意在西院里散步,没留神就来了这里,可巧遇上了苏大哥,真是缘分。”
她虽然说着随意,却在语气上着重强调了这个“也”字,显然对于阿三的话中含意很是了解,并且也愿意配合他。
又看了眼锦心,阿三道:“确实是缘分。只是事情虽然不多,可是锦心姑娘到底也该记着自己的身份,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多生事端。”
锦心点点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一步步朝着阿三走了过去,看着他的面色微变,直到了他面前一步的距离,这才站定。
右手心里一阵发颤,锦心于是将手藏在袖里紧紧握了起来,同时强压下心里的颤抖,看着阿三的眼睛,一字一字道:“多谢苏大哥提醒。身份二字,锦心从不敢忘。相信苏大哥,能够理解。”
说完,她并不收回目光,依然沉着地看着阿三,等着他的回答。
阿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感觉似乎发现了之前从未看到的东西。锦心并不是那种容貌特别出众女子,在这一批新进的女孩子里并不显眼,每一个人看过去的时候目光都会自然而然地被铃烟、彩绣几人吸引过去,若非有意,不会多看她一眼。然而此时此刻,阿三才发现,锦心其实,也是个美人。
她的美,不在容貌的惊艳,不在气质的出众,也不在衣着打扮上。然而此时听着她平静的话语,看着她清秀的五官,阿三才终于明白,锦心的美,在于她的隐藏。
这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的女人。
将自己惊艳的容貌,出众的气质,全部隐藏在平凡普通的衣着装饰之下,看似泯然于众,实则锋芒尽敛,只待争辉一刻!
不知道为什么,阿三忽然萌发了一个他从未有过的念头:“锦心姑娘说的是。同为府中下人,自当互相帮助。日后大约还须姑娘照拂一二,界时还望姑娘抬手相助。”
这话一出口,连阿三自己也都吃了一惊。他不歧视女人,但是却从未想过如此严重到关系着身家性命的事交与别人手里。哪怕只是合作,也不可能。
然而看着面前少女的眼眸,他却似乎读到了什么,感觉很模糊,却是绝对不可小觑的东西。因此,原本不过是要借着两人同样违规的行为互相牵制保密,却临时起意,改成了拉拢协助。
锦心后退一步,看着他,忽然一笑:“苏大哥刚才说过,要记着自己的身份。此时锦心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府内尚不计名的丫鬟罢了,能否留下,尚且不知,哪里能有照拂他人的能力?”
听着她似乎在自卑的话,阿三从她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任何的不确定,不由笑了笑:“既是互相帮助,阿三自然相信你会有那一天的。西院工事总有结束之日,那时我们定会再见。”
说完,他微微一笑,弯腰自靴内取出一件东西塞到锦心手上:“这是封口费。”
锦心一愣,低头看去,却不过是一个乌黑的布包,看起来不仅脏兮兮的,甚至还带着一股男人特有的脚汗味。她眉头微皱,抬头正要开口询问,却只看到了个阿三的背影。
略一犹豫,锦心将布包打开,一颗三寸长的小竹筒就露了出来,锦心翻转着看了看,竹筒上的盖子以红绳相连,筒底一个朱笔写就的“急”字触目惊心。
联想到之前阿三和中年男子的对话,锦心立刻有了猜测,立刻贴身藏好竹筒,又将布包撕成几个布条埋在树下,这才整理好衣裙,快速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