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沈怀峥看着怀安,唇间轻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堂堂一个礼部侍郎竟是一时没了言语。
“沈公子,怀安此次来是有一事相求。”怀安倒不觉得尴尬,冲沈怀峥微微一笑,大方地坐在了一旁。
听到怀安称他公子,沈怀峥有些不悦,但转念一想,怀安来找他帮忙而不找别人,显然是出于对他的信任不拿他当外人看,无非一个称呼罢了,自己又何必计较这许多?
“你但说无妨,我能帮的,定然不会推脱。”
怀安见他眼中坚定温和,心下一暖,即使预料到了沈怀峥会答应帮自己,但真的从他口中听到承诺时,她不免还是有些触动,望着沈怀峥的眼光也放柔了许多。
“是这样的……”
沈怀峥三两语便听出了她的难处,笑道:“这有何难,你如今在长安城的名头比你哥哥还响,只怕不用我说,你只需贴张告示出去,那些风雅之士定会想尽办法与你攀上关系。”
“那……”怀安眉间纠结,或许事实如他所说,但自己也不可能真去贴张告示吧……
沈怀峥难得瞧见这个堂妹的窘态,心下欢喜,想像平日里对怀柔一样摸摸她的头发,但是手臂抬到半空中,又僵硬地将手收了回去,掩饰性地捂着脸咳嗽了一声。
“这样吧,你给我两日时间,两日后,我择好人选,将人带到你府上如何?”
怀安面色一红,硬邦邦地点了点头,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好像选郎君一样……
“好,就这么说定。”萧逸珊也乐呵呵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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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安回到将军府后将事情告诉了怀瑾,本以为怀瑾会责怪她不提前知会一声,便擅自接下请柬,又自作主张地将他“借”给萧逸珊,还去找沈怀峥帮忙,没想到他只是点点头,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并未将这诸事放在心上,倒是说起了另外的。
“渡仙居我也有所耳闻,确有几分实质,与那些附庸风雅的场所不同,你能进得其间,也算是一桩好事。”
怀安见怀瑾也称赞渡仙居,不由又对此处好奇了几分,问道:“听说渡仙居是我们那位已故的堂姐所建,奇怪她一个女子,怎会有如此想法?”
怀瑾眼中一亮:“堂姐在世时便是长安城赫赫有名的才女,胸襟气度都非寻常女子可比,她想为全天下有才之士寻一方净土的心思由来已久。”
一个女子在这样的时代做出这样的举动,不得不说是一番创举,并非是指渡仙居这样的场所有多么独特,而是对于沈怀君这样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封建思想约束下的深闺小姐,还能拥有海纳百川,福泽苍生的胸襟与理想实在是颇为难得。
“这样的女子,却早早地离世……实在可惜。”怀安黯然一叹,又道,”那如今渡仙居的主人又是谁呢?此人必然是要懂得堂姐心意,才能将渡仙居的本质保持下去……”
怀瑾一愣,眼里忽而划过一丝踌躇。
“哥哥不知吗?”怀安见他犹豫,以为他不知。
“堂姐刚去世时,渡仙居无人掌管,依附在渡仙居里的有才之士一时间群龙无首,乱了分寸。一些有野心的高门贵族趁此机会招兵买马,暗中勾结……在所有人都以为渡仙居快要沦落为铜臭龌龊之地,晋王……不忍渡仙居沦落至此,出面将其纳入自己名下,才让渡仙居慢慢回到从前的模样。”
“那渡仙居如今的主人,是晋王?”
怀瑾不动声色地将怀安的神情纳入眼底,淡淡道:“怀安,你觉得晋王如何?”
怀安不料怀瑾突然问她,细细思索了一番,才答:“不算好人,也不算坏人。”想起李沐那“沉鱼落雁”的笑容,怀安有些矛盾,心觉李沐此人实在让人难以猜透,分明一肚子“坏水”,却又做了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若是让她评价,她也只能得出这样表面的结论,因为她压根儿就不了解他真实的为人。
“他既如此让人捉摸不透,你以后勿要与他走得太近。”怀瑾神色淡漠地用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波澜未兴,看不出喜怒。
怀安心下不解,其实她早就感觉到怀瑾对李沐的敌意,此前怀瑾只是旁敲侧击地让她远离李沐,像今日这样直截了当的叮嘱还是第一次。但她虽然平日里很听怀瑾的话,却在此事上的想法却与怀瑾有了分歧。第一,李沐此人虽然深不可测,但是对于将军府却从没有旁的心思,她虽不精明,好歹也是两世为人,与李沐又近身相处过,是敌是友她还是能够分辨得清。第二,李沐曾经帮过他们,青玉苑一事便是他来暗中提醒,虽然她和怀瑾都未能及时猜透而对太子规避,但李沐那时的确是想帮将军府的,否则也不会冒此险。仅凭以上两点,怀安便已将李沐列为安全人士的范围。
“哥,我觉得晋王或许城府深了些,但对于将军府是没有恶意的……况且,他还帮过我们。”
李沐暗中帮助将军府,怀瑾也是知情的,却仍旧排斥他,这一点让怀安很想不通。
“你只须记得我说的。”怀瑾眉头深皱,语气急躁,他并不想与怀安多谈论李沐,也不想听到怀安在李沐的事情上与他争论。从前的堂姐也是,如今的怀安也是,他实在不知李沐究竟有何能耐,让他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因此而违背他。
“什么嘛。”怀安小声嘟囔了一句,纳闷儿地望着怀瑾脸上浮起的怒意,心下不服,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
怀瑾倦怠地抚了抚额,冲她摆摆手“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我还有公务要忙。”说完,打开一份公文,也不顾怀安脸上的不服气,兀自看了起来。
怀安心下有气,也不与他多说,头也不回地往屋外走去。
待她离去,怀瑾才慢慢将手中的公文放下,怔忡地看着屋外……为何……为何堂姐也好,怀安也好都不愿听他的劝告,一定要弄得浑身是伤才肯罢休吗?他眸色一痛,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踱步走到屋外,望着墨色的夜空中零碎的星点,嘴唇紧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