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苏小烬的惫懒性子，就是天塌下来，她最多躺倒了让站着的人顶着。所以隔壁就是把房子给拆了她都不会动动眼皮子。
但隔壁似乎来了拆迁大队，轰隆隆一阵巨响，两个包厢之间的纸糊的木墙立时破了个大洞。一个人像是折了腰一般仰面挂在墙洞上，嘴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即便如此，苏小烬本也是可以继续吃下去的。但当她举着汤勺挑出一块木屑之后，终于牙咬的咯吱响，腾地站了起来。
又是一人一头撞在墙上，木屑飞溅。老板两手揣在袖子里，冷眼旁观，心里小算盘拨得啪啦啪啦响。
那两人穿着甲胄，观服饰似乎是戍卫城门的都尉。两人皆是正四品的大员，竟也被打成了这般模样。邱傅山拉住欲管闲事的苏小烬，摇了摇头，示意静观其变。
但下一刻，一柄剑穿墙而过，笔直地擦着邱傅山的发髻飞过，钉在了墙上。邱傅山束发的碧玉簪立时震碎，散成一片片。
邱傅山顿时手指攥得骨节发白，抬脚将那摇摇欲坠的木墙彻底踹开。闪身入了隔壁包厢，苏小烬没有跟过去，而是背了两手立在老板身边，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我说老板，你们这儿怎么都没人管管啊？”苏小烬摆出拉家常的架势。
老板也是一脸苦相：“我们这小本生意，这些个达官贵人，我们哪敢管啊。”
“也是，这年头生意难做啊。我们这些小民也只有被欺负的份儿了。”
老板顿时找到知音一般，头点如捣蒜。苏小烬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唉，也不知他们这帮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怎么上元节还闹得这样不可开交。”
老板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道：“都是上面不对付，下面才这样闹的。”
“上面？”苏小烬抬头瞧了瞧房梁上，只有些红绫装饰，并无其他。老板唉了一声：“不是那上面，是上头！”
苏小烬做恍然大悟状，了然地笑了起来，指了指屋顶：“我知道的，是那上头。”老板这才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
屋子里刀光剑影，老板一边目不转睛看着一边道：“这位小哥，和你一起来的这位身手可真不错。九门提督都被他撂趴下了。”
“你是说朝中从一品大员九门提督方君乐？”苏小烬探头去看。里面一片混乱，木屑飞扬间什么都看不清。唯独一人正悠闲地喝着酒，遗世独立。
“我说，小老儿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这九门提督可是皇后亲侄子。你这位朋友出手这么重，怕是要倒大霉了。”老板摇着头道。操着手，一动不动。
“这打都打了，打一下和多打几下还不都一样。”苏小烬摊开手，“倒是那边那位仁兄好魄力，里面都打翻天了他还在那儿喝酒。”
老板得意地笑了起来：“这位可了不得了。咱们古野达官贵人家中，上至金银玉器，下至绫罗绸缎都是打这位手中买来的。”
“莫不是顾家二公子顾青檐？！”苏小烬眼前一亮，顿觉屋内坐的再不是一个人，而是座光芒万丈的金山。当下再也等不得，脚底生风，冲进了乌烟瘴气的屋内。
这一进去才晓得其中情况的混乱。屋内横了一地的官兵，有缇卫也有羽林军。虽然是便服，但他们领口的刺绣还是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而且这些人都是有品阶的都尉，此番竟全然不顾形象大打出手，估计明天朝堂都要一番震荡！
邱傅山收拾完这一群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坐在顾青檐的隔壁，自顾自斟了一杯酒。苏小烬避开那一地的官兵径直走向邱傅山。
离邱傅山还有一步之遥，地上忽然伸出一只手握住苏小烬的脚踝。方君乐一个拉扯将苏小烬摔在地上，身子一翻落在上方，一只手掐着苏小烬的脖子，一只拳头挥了起来。
就在那一拳即将落在苏小烬面颊上的一刹那，邱傅山一脚将方君乐踢得翻了出去，滚了几滚才停住。这一脚下去，九门提督大人终于伏在地上捂着伤处再也动弹不得。
方君乐之前被邱傅山内力震得心神迷糊，方才以为走过去的是他，本想着偷袭。刚将人压在身下，手掐住那人脖子的时候，只觉手感不对。这会儿躺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人没有喉结！原来竟是个女子，方君乐躺在地上心下懊恼。居然打了女人，真是比被邱傅山打败还要耻辱！
“这儿怎么了？”苏小烬连忙躲到邱傅山身后，免得殃及池鱼。
“最近朝堂总这样，一言不合当着皇上面就打到一处的都有。”邱傅山见怪不怪，又偏过头对身边的顾青檐道：“我如今倒是羡慕起顾兄来了，做个逍遥散人果真清闲自在。”
顾青檐撑开二十四股的折扇，一边扇着风一边悠然道：“邱兄此言差矣，所谓能者多劳。我顾青檐不过是一介商人，只会做些小本生意。”
苏小烬和邱傅山同时搬着凳子坐得离这个大冬天还带着扇子的变态远了一截。“若顾二公子都做小本生意，我们这些小店都不敢开门迎客了。”老板笑着走了进来。
一屋子官兵正呻吟着从地上相互扶持着爬起来。老板作了个揖，一双眼睛笑成了一条线：“诸位大人架也打了，我们这小本生意开门迎客，平素也赚不了几两银子。还望几位大人海涵，将这损坏的碗筷桌椅都结个帐。”
一个小二蹿进们来，尖着嗓子道：“九门提督大人三十两——”刚准备起身的方君乐又默默地趴下，顺带就着身边一个兄弟的血多抹了两把。
长长的单子列下，挂在墙上的郎中令大人挣扎着抬起头瞧了瞧，复又把自己挂了回去。顾青檐打断了老板的话，微抬了抬手，门外走进来一名男子，青衫小帽，面容娇美。若非他明显的喉结，旁人必会怀疑他是女扮男装。
男子是顾青檐的贴身侍从常仲，方才在门外早已将一切都瞧在眼中。老板一见常仲，面容顿时舒展了开来。常仲自袖中取出两张银票，声音温润，款款道：“朱老板，这是一百两的银票，烦请朱老板将各位大人送回去。”
话音还没落，各位大人就陆续呻吟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三三两两互相扶持着向门口走去。老板接过银票，眉开眼笑，使了个眼色，让小二招了些人手将这些大人们送回去，自己也跟着离去。
方君乐一跃而起，正要跟着出门。忽然听得身后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道：“邱大哥，方才这么闹了一下，我都饿了。不如我们换一家吃吧。”
苏小烬使了个眼色，邱傅山无奈地叫住了方君乐：“九门提督大人想必也是饿了，邱某可有这个荣幸请方大人一同用晚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