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暗自打下主意,要趁二王爷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跟着浣溪跑,只要她进了丞相府,郡王府的人总不好追着去要人。
这一路她都提心吊胆,巴望着护送的人能走快一些,谁知怕什么来什么,到底还是被二王爷发现给追上了。
段锦池很生气,咆哮着吼道:“我说话听不见吗?让碧玉出来!”
车夫被他吼得身子一震,只好转身对车内说:“碧玉姑娘,二王爷叫你。”
碧玉叹息一声,把手从浣溪那里抽出来,声音哽咽地说:“夫人,我怕是得跟着他回去了!”
浣溪顿时红了眼睛,紧紧攥住她不放,“不行,我不能让你回那个地方,我去跟他说!”说着就要挑帘下车。
碧玉拦住她,拼命摇头道:“您千万不能露面!要是在这街上吃了他的亏,万一传到老爷耳朵里,那不知又会生出多少是非来!我就算跟他回去也无妨,等新女人进了门,总还有机会脱身!”
浣溪知道碧玉这样讲纯粹是为了安慰她,回到那个男人的魔爪下,哪容易再逃脱!
就在她们无计可施伤心绝望时,车外突然传来一个救命般的声音——“二王爷怕我不放人,自己倒追来这里做什么?”不用问,管这“闲事”的人自然是段锦瑟。
“四王爷可真是闲人,这次出征不是你挂帅么?不好意思亲自送这个女人,一路都在暗中尾随吧?没看出来你对尹浣溪如此有情有义,怕是早有苟且之事,现在想想,那个秋玲珑该不会是你们合计为我下的圈套?”
终于还是被他看出了破绽,浣溪的心都快从胸口跳出来,她那慌乱的表情要是被四王爷看见一定又会嘲笑,“到底是女人,能经得住什么事!”
段锦瑟一点都没慌,他压根就没理二王爷的质问。
“那天跑来跟我讲不许留人的可是二王爷,难道你想亲自挑战父亲的决定?”
“我才不稀罕被别人睡过的女人!尹浣溪你可以送走,但把碧玉给我留下!”
“碧玉?如果我没记错,那是二夫人的丫鬟吧?”
“少在那里明知故问,丫鬟也得给我留下!”
段锦瑟为难地咂咂嘴,“这就奇怪了,二王爷家丁众多,怎的还吝惜一个人家从娘家带来的丫鬟?难不成王爷与这丫鬟有染?”
段锦池冷笑,“我睡了她又如何,她是我府里的人,我想怎样就怎样!”
“那倒是,我只是担心万一碧玉不愿跟你回去,尹浣溪回去跟尹丞相一说,人家再来郡王府要人,说咱们占丞相府便宜强占家奴,这就不太好了。”段锦瑟极能诡辩。
段锦池被噎的脸色铁青,却还不死心地说道:“碧玉自然是心甘情愿跟我回去的,就算他们来要人我也不怕,大不了赔个赎身的钱!”
“哦?如果是那样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转对车帘后面的人说:“碧玉,你出来跟二王爷表个态吧。”
他的话比段锦池好使,碧玉立即挑车帘下了车,垂首站到两匹马的跟前。
“二王爷说你心甘情愿离开主子留到郡王府,是真的吗?”四王爷替段锦池问道。
“回四王爷,二王爷虽然待碧玉不薄,但我曾在丞相府给主子立下生死契,要一辈子照顾夫人,所以——恕碧玉不能领王爷好意,还是要跟夫人一同回去。”
段锦瑟干咳了两声,没有答话,二王爷气得差点从马上跳下来,“什么生死契,你就说愿不愿意跟我回去!”
碧玉不答。
“快说!”
“二王爷想听痛快话,你就痛快说吧。”
“我……不愿意。”
“你个贱人!”段锦池唰地抽出腰中长剑,段锦瑟勒马挡在前面,不慌不忙地说:“这样不好吧,你要当街杀了尹丞相的家丁,这件事就会变得不太好办。”
郡王府虽然势力日益强大,但尹丞相到底还有一方结党,段锦池不会没有这个分寸。于是,剑又被硬生生插回去,二王爷的马踢打着蹄子,仿佛感觉到了主人的暴怒。
终于,他强咽下了这股气,咬着牙说:“好,我放你们走,我倒要看看离开了我段锦池,你们以后活的会多自在!”
二王爷一抖缰绳,那匹马原地打了个转,掉头往来时的方向跑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碧玉才急忙去扶车架子,这一会儿吓得她腿都发软。
浣溪也从车子上走下来,感激地看着段锦瑟,段锦瑟翻身下马,脸上早就没了方才的淡定,反倒变得忧心忡忡。
“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回去以后,自己脑子聪明点。”
浣溪听着他貌似不耐烦地嘱咐,心里感到异常温暖,也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冷峻的外表里面,装着一颗很暖的心。
四王爷不想在大街上太过招摇,匆匆几句话后,便上马沿着二王爷离开的方向走了。碧玉扶着浣溪重新坐到车上,车夫重新甩响了驾车的鞭子。
心有余悸的碧玉手还冰凉,她挽着浣溪的手臂说:“真没想到四王爷能这么帮咱们!”
“是啊,如果我当初嫁的人是他,或许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吧。”浣溪很惆怅。
“可是当初抛弃您的人也是他啊,我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也许是为当初的事愧疚!”
段锦瑟如果是个轻易就能愧疚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出那么绝情的事?对于那一晚的换娶,浣溪觉得其中定有隐情,但隐藏的是是什么,她给不出自己答案。
车子在丞相府门口停下来,“夫人,按照王爷的吩咐,小的就送您到这里了。”车夫在帘外说。
浣溪下车,吩咐碧玉道:“给赏吧。”
丞相府的朱红色大门恍如隔世般立在眼前,她怅然地看着,独自走上前,伸出手指轻轻抚触着大门斑驳的朱漆,多少次,家门浸着泪水出现在梦里,这次竟是真的吗?
在她发呆的时候,碧玉已经走到侧门前,轻轻扣动门环。开门的小厮认得她,惊喜地叫出来:“碧玉姐?您和夫人回府探亲吗?怎的也不通报一声,等着我去开大门!”他还当浣溪是郡王府夫人。
“不必了。”碧玉伤心地转头看向浣溪,低声说:“小姐,我们进去吧。”
小姐?那小厮傻了眼。
……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尹丞相板着脸坐在太师椅上,他的众多老婆围坐周围,气氛异常地紧张。
让他们紧张的根源是大厅中央,那个嫁出去的女儿带着一封休书和没有好尽的伤,一身晦气地站在他们面前。
地上,还有一堆被摔得四溅的瓷杯碎片。
尹丞相摔那个杯子时,嘴里骂得是“段赫狗贼,你欺人太甚!”
听完他这句骂,浣溪心安了许多,果然如段锦瑟猜测的那样,父亲把错怪到了老对头身上。
但是,这也不意味着就对她充满同情。
“如果我们金枝活着,一定有办法劝四王爷帮咱们丞相府说话,男人不方便出头的事才要我们女人出手呀!唉,可惜金枝死得早,活着的又没用!”最先开口的是最嫉恨她的女人。
浣溪不忍心告诉她,她女儿死时四王爷连灵棚都没有进,还是自己这个不受欢迎的妹妹替她守的灵,结果呢,除了换来一身的屎,还有这诉不尽的埋怨!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讲死人坏话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显得她小气,所以浣溪什么都没有争辩,只是站在那里听凭他们议论。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别人讲什么都没关系,只要他的父亲肯接受她,她就能继续在这个家里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