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清还没作出反应,月浓早吓得嘶鸣一声,把酱缸踢出老远。
秦初安从酱缸里滚了出来,月浓立刻认出他是在古元街袭击冰清的人,又冲上去一顿猛踩,踩得秦初安杀猪似的号丧。冰清正打算牵着月浓离开这个不宜久留之地,鸾笙教的人已经围过来。
秦初安忙扯下披风,裹住脑袋。
“是他,是陌秋桐!”孪生教徒跟盗墓贼发现珍宝似的,兴奋地叫出声来。
冰清正想问秦初安为什么躲着他的手下,却听秦初安率先问道:“他们说谁?”
“我不知道,这是你们的事,”冰清利落地跨上月浓,“让开。”
秦初安忙让出路来,冰清扬鞭策马而去,却发现身后挨上一个人来。
“你走开!”冰清一鞭子抽在他脸上。
“姑奶奶,”秦初安手忙脚乱地整理头上裹得披风,露出精光四射的眼睛,“你也顾及顾及我的死活行吗?”
“你不是鸾笙教的头目吗?干吗躲着自己人?”冰清蹙起眉头。
身后响起破空之声,秦初安忙扑倒冰清,一排钢钉蹭着月浓的头皮飞了过去。
“你赶紧下去,不要缠着我。”冰清冷声说,从腰间的香囊里抓了一把铁砂,秦初安忙按住她的手,两人在马背上厮打起来。
黑纱人仗着轻功出众,踏着墙壁,狂奔而来,秦初安抽出镔铁刀,挡开他发来的钢钉。
“你到底是谁?”冰清问他。
“我是,”他一边拍开冷光森森的钢钉一边说,“秦初安,怀河郡王的正牌大舅子!我妹妹是嫡福晋哦。”
“奸贼!”他不提怀河郡王还好,一提他,冰清再也压不住怒气,一把铁砂脱手而出,正中秦初安的眼睛。
“啊!”他惨叫一声,落下马背,“洛姑娘,你忘恩负义!”
冰清禁不住扯住缰绳让月浓停下,问道:“你说什么?”
“你快拉我上去,我知道穆闻笛在哪儿!”秦初安说。
太晚了,黑纱人已经追上来,一脚踏在他胸口,将他制服在地。
“陌师傅,”黑纱人笑道,撕下一块布条,将秦初安的双手拧在一起绑了死结,“别来无恙啊!”
“你说他是陌秋桐?”冰清跃下马背,向黑纱人问。
黑纱人踢开秦初安,饶有兴趣地看着冰清,笑道:“呦,美人,是你啊,我们在古元街见过。你还扬了我一脸铁砂。”
“这次我又扬了一把铁砂,却帮了你的大忙。”冰清凑近了他,美丽的眼睛顾盼神飞。
“要我怎么谢你?”黑纱人一脸湿笑,伸手环住她的腰。
“让我想想,”冰清白玉似的指尖落在他心口,推着他退到秦初安身边,“对了,我听说你已经有五个美人在手?”
“和你相比,她们算什么?”
冰清用力摇头,黑绸似的秀发荡漾在夜风中,秦初安感觉手里多了一件冰冰凉凉的东西。
“我就不信了,既然你把她们抓来,还扣在手里,想必各个都是绝色美人,怎么就不如我呢?”
“美人,你怎么不信我的心呢!”黑纱人欲火中烧。
“哼,大人要想证明真心,除非把她们赶走!”
鸾笙教教徒诚惶诚恐地挤在巷子里,黑纱人正贪馋地搂着冰清,似乎忘了秦初安还在地上躺着,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僵在原地。黑纱人饶有意味地看了他们一眼,高声说:“把那几个丫头放了!”
“是。”
“大人好修养,好好送她们回去,才显得大气!”冰清唇齿间有淡淡玫瑰香,黑纱人已经五迷三道了,毫不犹豫地说:
“听见没有,好好送那几位姑娘回去,都大气点!”
“是。”教徒们又应了一声,忙不迭地退开。
“美人,若能成了你的入幕之宾,其他的女人,再好看再金贵,也不足可惜!”黑纱人一把扯掉她的上襦,正想享用眼前的活色生香,却被人掐住了喉咙。
“你……”他挣扎着,可秦初安下了死劲,简直要拧断他的脖子,他挣脱不了又叫不出声,只剩翻眼喘气的份儿。
“差不多行了,”冰清迅速把衣服穿好,“他毕竟是你的属下,哪有自己人杀自己人的?”
秦初安闷哼一声,悻悻地松开手,黑纱人滑落在地,没了知觉。
“闻笛在哪儿?”冰清马上问。
秦初安犹豫要不要告诉她,毕竟他把闻笛送进王宫以后,再没一点消息,太医有没有救活闻笛,如果救活了又送他到哪里休养,他一概不知。
可冰清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虽然自视甚高,坐拥美女无数,却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如此专注地看着自己,让他脸皮发烧。
“你……你冷吗?”他的脸越来越红,冰清的脸却急得越来越白,他赶紧把披风解下来,给冰清穿上,“你脸色不好。”
“他在哪儿?”冰清逼近了他,闻到她颈间的温香,他心驰神荡,不知不觉吐了真言:
“我把他送进王宫了,他那时候还剩一口气在,伤得很重……”
“然后呢,他们救活他了吗?”
“我不知道……我没听到消息。再说……穆闻笛是古钺辰瑾的心腹,古钺辰瑾不会让外界知道他的死活。”
“他离开你的时候,伤得有多重?”
“被九龙云纹剑刺穿心口,一般人当场就死了,我用尽了天下最好的药材才吊住他一口气……不过,”他不忍看冰清苍白如雪的脸色,“不过,他习武多年,身体底子好,又年轻,王宫里医术高明的太医比地沟里的老鼠还多,他应该,挺过来了……”
冰清扶着墙,坐在地上,秦初安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黑纱人,说道:“姑奶奶,咱先离开这儿。”
“你能进宫吗?”
“啥?”
“你能不能帮我,进宫打听他的消息……”
“姑奶奶,擅闯宫闱是杀头的罪过,再说了,三十六道宫墙,五十班守卫,虽然我的轻功数一数二,也闯不进那种地方啊。”
“你在宫里有认识的人吗?”
“有,太上皇和夏逸将军,可他们率军出征,至今生死未卜啊。”
冰清心急如焚,她感觉自己行走在沙漠里,渴得快要死了,最近的湖泊离她只有五尺,可她就是没有力气过去。
梅儿轻巧地落在秦初安身后,眯起眼睛,举起擀面棒。
“啊!”秦初安被她打得眼冒金星,歪倒在地,冰清忙站起身来拦住梅儿,劝她罢手。
“你没事吧,婉桂她们已经回到花乔家了,”梅儿一把将冰清拉到身后,“两个淫贼,装什么死!”她踢着秦初安和黑纱人。
冰清在黑纱人身上搜检了一番,找到一块腰牌。
“还好,有了这个,咱们就能出去。”她晃了晃刻着鸾鸟图腾的腰牌。
“你吓坏了吧,脸色好白啊。”梅儿的注意力却在她雪白的脸上。
“我没事,”冰清环顾四周,目光落在翻倒的酱缸上,“你帮我一把,把他塞到酱缸里。”
“你要干吗?你不会想拿他腌菜吃吧?”梅儿吓得声音都变了。
“废话,我得把他藏起来,不然鸾笙教知道他们的头目出事了,不得把咱们剁了!”
把黑纱人塞进酱缸,冰清又搜检秦初安,想拿回吴忧的簪子,可搜来搜去都没找到,她看着不省人事的秦初安,纳闷他是不是第一时间就把簪子贴身收好了,她又不能为了一根簪子把他剥光,只好作罢。
花乔家在梨花村东头,两间平房,一个小院,在村里也算阔绰了。梅儿已经摸清了路,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冰清带到。花乔的父亲已经去世,两个弟弟在城里务工,只剩她母亲看家,冰清敲了好一会儿的门,花母才开了一条缝。
“你们是?”她吓丝丝地问。
“我是婉桂的表妹。”
她拉开门,一把将冰清、梅儿、月浓拽进去,迅速把门关紧。听到屋里隐隐有女子哭声,冰清紧紧握住梅儿的手,问道:“这是怎么了?”
“几位姑娘倒没吃什么亏,不过挨了几下打,可是珊瑚姑娘之前就有血亏之症,受了这几日委屈,竟成了血崩……”花母红着眼圈说。
冰清忙跑进屋子,见珊瑚躺在床上,褥子上全是血,婉桂等人只围着她掉泪,束手无策。
“婉桂姐姐?”冰清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们在干什么?怎么不去请郎中救她?”
婉桂泪噎喉头,只是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表小姐,村里的郎中来看过,说顶多再熬两三天,横竖是保不住命的。”花语拉住冰清的手,颤着声音说。
“那就去慕苏城,”冰清说,“婉桂姐姐,你不是说城西的赵宁医术出众吗,珊瑚的病又一直是赵宁看的。把珊瑚送到他那儿,或许还有法子。”
“鸾笙教的人封住了所有出口,我们出不去。”婉桂梨花带雨,更显秀丽。
冰清拿出黑纱人的腰牌,放在她手里,说道:“有了这个,我们一定能出去。你们几个也收拾东西跟我们走,梨花村不能待了。鸾笙教……不会放过你们,反而会变本加厉。”她故意瞒下她和秦初安把黑衣人放倒的事,以免她们害怕。
花母是舍不得走的,可花乔强命她离开:
“房啊地啊都不重要,性命最要紧,您收拾些细软,咱们马上走。”
花母认命地点点头,把银两、地契揣在怀里,又卷了几件衣服,用蓝布包了系在胳膊上,琼枝和花乔也各自收拾了东西,婉桂和梅儿把珊瑚抬到板车上,拿被子裹住她的身体。
“表小姐,”珊瑚动了动灰白的唇,虚弱地说,“别为我冒险了,你们走就是,带着我反而累赘。”
“放心,谁都不会有事的。”冰清握住她的手,花乔和梅儿推起板车,向村东最近的出口走去。
果然,她们刚刚看到村外的官道,就有人出来阻拦,盘问她们的去向。
冰清掏出腰牌,在他们眼前一晃。
“姑娘没和大人在一起?”他们认出了黑纱人的腰牌,死皮赖脸地问。
“自然在一起了,不然他的腰牌怎么在我这儿?”冰清笑道,“大人说了,他是个大气的人,既然答应放过我们,就干干脆脆地让我们走路。”
“那是那是,您请您请。”他们唯唯诺诺地让出路来。
上了官道,冰清才微微安心,看着夜幕中越来越远的梨花村,她暗自庆幸:好在有惊无险,好在她保住了最后几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