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桀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在操场观看士兵演练,点将台上的他神采飞扬,目光专注而坚定,王者霸气尽显。有赫连桀在,士兵们出招就更有力,口号也更响亮,可见他在北冥人心中早已如神祗一般。
北冥人善武却不善谋。十年前北冥国君赫连拓野心勃勃,妄图雄霸天下,四方诸国无一幸免皆被卷入这场纷争之中,中原顿时生灵涂炭。
赫连拓先是出动北冥最精锐的十万铁骑夜袭中州,一夜之间攻下都城临泽,后又折返直捣号称中原北大门的西京都城,生擒西京王铁穆尔。东国皇帝震怒,颁发诏书斥责赫连拓背信弃义,暗伤盟友。之后东南两国结成同盟,各自派出最精锐部队,共同阻挡赫连拓向北方进军。
东南两国暗自商定,弃城诱敌,于是南国三日之内便轻易沦陷。赫连拓自以为所向披靡,预备一鼓作气乘胜追击直捣东国国都乾阳,一举拿下四国一统中原。北冥大军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五日便推进至乾阳城下。此时突逢东国暴雪,温度骤降。北冥本就地处南方,气候温暖少见冰雪,士兵皆不习惯北方极寒,再加上赫连拓出征前并未做好充足的御寒准备,棉衣炭火皆补给不上。与此同时,南国军队奋起反击,将北冥退路逐一封死,与东国形成围和之势。
大雪整整飘了三天三夜,北冥士兵冻死冻伤无数。无奈之下赫连拓只得举旗投降,与四国达成协议,有生之年不再踏足中原更是将嫡长子作为人质送至东国以示诚意。
想到此处,童静柔不禁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深情专注的赫连桀,他就是那时被送往东国的吧。
“哟,皇兄可算找到你了!”一个浑厚男声远远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锦袍男子正朝这边走来。那男子头戴琉金长冠,面如冠玉,双目含春,不见半分戾气,自是虽怒若笑的面目。他身穿藏蓝长袍,袍子上以金线绣制一枚八爪龙兽,腰间系一翠绿美玉,神采奕奕,气度不凡。
“给四皇子请安。”众人躬身道。
“平身。”那男子随口回到并不理睬,径直走道赫连桀身侧,出手便是一掌。赫连桀身形极快,往左一侧身,轻松避过这突然一击。
见自己这掌扑了个空,那男子搔首哂笑道“皇兄身手依然这么好。”
赫连桀但笑不语,看样子对这种偷袭早已习以为常。
“小嫂子唤你回去用膳呢,你可别告诉我你忘了今儿是她生辰了。”那男子提醒道。看样子他此行的目的是替口中那小嫂子逮人来的。
“知道了。”赫连桀卸了披风交予童静柔轻声吩咐道“你回去将寝帐收拾妥当,将熏香点上,我不喜欢帐内有其他味道。”
“是。”她点头应道。一抬首不期然撞见四皇子满含笑意的眸子,他悻悻道“我说这一大早就不见人了,原来是带着个绝色小丫头散心来了。”
此言一出,童静柔顿时双颊发烫,红云尽显。
“休得胡言!”赫连桀冷凝他一眼,厉声喝道,接着回头睨了静柔一眼方领众人去了。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同我一处玩吧,我大哥无趣的很。”那四皇子不急去追已然走远的赫连桀,却贴身过来逗弄落单的童静柔。
见他轻慢,静柔也不予理睬,忙收拾了披风准备离开,那四皇子见她要走,慌忙却张开双臂去拦。
“你若不告诉我,便别想打这过去。”这皇子表面看似温驯,可霸道的样子却同他哥哥如出一辙。
“四皇子若不怕大将军责怪只管同奴婢僵持着,反正今儿个庆生辰的也不是我。”静柔索性停在原地,侧过身去不看他。
那皇子回身向众人处望去,哪里还望得见踪影?“好,丫头你等着,我非问出你名字不可。”说着,身形一动,施展轻功朝众人消失的方向追去了。
待他走远,童静柔无奈的摇摇头,这赫连一族怎么都是这般蛮横霸道之徒。赫连桀是这样,赫连芊芊是,现在连这个不知名的四皇子都是,看来这北冥皇宫是找不出个斯斯文文的人来了。
收拾完了赫连桀的内寝,日已至中。拍拍身上的尘土,童静柔盘算着也是时候该回去用午膳了。
钻儿同雅音并肩坐着,都不言语,只是一脸哀怨。当童静柔推门进去,见到的就是这场景。
钻儿见她进来,忙就奔过来,扯住主子的袖子,立时就红了眼圈。
童静柔笑着点点她的鼻尖“越大却越发爱哭了。”
钻儿哪里笑得出来,眼里的泪珠儿越滚越大,终于扑簌簌的落了下来。“主子,您自小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般慢待。”
静柔拉过她的小手,轻拍两下道“今时不同往日,在这北冥国你们就是我的亲人,为了亲人,再多的苦我都愿意受。”
主子悦这么说钻儿就越是心存愧疚,觉得自己没能照顾好小姐,哭的就越发的凶了,就连袁雅音都转过身去轻轻拭泪。
静柔无奈摇头,拉二人至榻前坐下,柔声劝道“我又不用做什么粗重活,都是些普通女子该做的,清洗,打扫,缝缝补补,这些都是累不着人的。眼下虽然清苦些,却少了宫中那份压抑,倒也自在许多。”
听她这么说,两人的泪总算稍稍止住了。
“可是静柔,这总不是个长久之计。你是人中之凤,定是要凤舞九天的。”袁雅音道。
“莫要担心。”童静柔笑道。她虽不知赫连桀将自己强行留下意欲何为,但至少知道他是心中有数的。他能留得住自己一时却不能一世,消息一旦走漏,无论是东国还是中州他都是得罪不起的。
三人又继续说了会子话,直至午膳过后便各自忙去了。
做下人的规矩是,主子不休息奴婢是没权利睡觉去的。
赫连桀快子时了才回来,等他的这段时间,童静柔早靠在榻上睡着了,若不是他凌乱的脚步声将自己吵醒了只怕是能睡到明日去。
静柔揉揉惺忪的睡眼,只见眼前一幢人影跌跌撞撞,左摇右摆险些撞上角柜。她赶忙起身去扶,才一靠近一股酒气便扑鼻而来,熏得她不住掩鼻。
好不容易将人拖至榻上放平,刚准备替他解带宽衣,只见一双大手在她眼前一晃,下一秒人已被他卷至怀中,按在榻上动弹不得。
童静柔心内如雷打鼓,一阵狂跳,险些跃出胸口,此时全身的血液不自觉的都涌上了双颊,抽手一摸,竟是烫得。
“喂,起来。”童静柔不住推搡身上睡的跟死猪一样的男人,试图将他唤醒。她平生从未曾与男子这般亲近,慌乱异常,手下力道不觉慌乱的无章可循,而那赫连桀又是习武之人,本就壮实魁梧,哪是她一介女流能推的动的?童静柔无奈哀叹,只见那人睡的甚是踏实,除了睫毛,其余部位竟连动也不动了。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打量他,睡着了的赫连桀没了平日的飞扬霸气,却多了抹阴柔邪魅。像戏里唱的二郎神,丰神俊逸,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童静柔心里这样想着,嘴里竟不禁笑出声来。
这时赫连桀一翻身,双臂将她揽的更紧了些,口中喃喃道“绯月······”他这一唤,静柔瞬时清醒。她心中不禁暗自责怪自己,童静柔,你何时这般不知羞,忘了身在一个男人怀里,竟做起这般**来。伸手拍拍脸颊,童静柔要自己认清现状。如今当务之急是尽快从这铜墙铁壁的禁锢里挣脱出去,而不是对着那美男睡姿东想西想。于是童静柔卯足了劲,连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手脚并用连推带踹的好容易将那人拉一点点距离,紧接着一个骨碌滚到床榻另一侧,与此同时,那具沉睡男尸又重重的摔回刚才的地方。
“呼”从榻上下来,静柔在原地顺了顺气,定了定神,心想这一番折腾可真是比做了一天的使唤活还累人。又见床上那醉鬼翻了个身继续睡去,童静柔才安心的提着灯笼回住处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