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阳光斜斜的射入了三个人睡的小洞,白雪纷飞的场景,映入了才刚睁开的眼睛。事实上,如果当时阿文他们有怀表的话,可能会惊觉已经九点(注1)了。不过,他们的冒险是漫无目的的,连时间也非常自由。阿文和肯先后起床,他们延展着僵了一夜的身体。其实,昨天他们已经走到了力可冰原的边界,只是天色昏黑没注意到。现在,峻秀的霓云山就耸立在两人眼前。
「ㄟ!肯,你以前的老家就在这座山的后面吗?」
阿文看着眼前的大山,白雪茫茫,又多是悬崖峭壁,虽然心中有一丝恐惧,但仍镇定地一边转动脖子一边问肯。
「好像是吧!」肯更为镇定地轻松回答。
这…这是是什么答案?阿文心想。
「那…再来要怎么走啊?」阿文将头往后弯,看到一片无垠的天空,淡蓝色的天空点缀着闪闪发光的「冰晶云」。
哇!真美。阿文心中暗自赞叹,脖子就这么的悬在那里。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甚至不记得那时候我们有没有走过这里?」
「啊~什么?」阿文差点向后跌倒。
「你是指这里吗?」阿文向下比了一下。
「嗯…」肯跨着马步,转过头来点个头。
「这…意思是说,我们可能走错路啰?」阿文再也无法镇定,虽然他冒险的主要目的是要找「外邦人」,不过他也想确实完成福临爷爷的遗愿。
「这…不排除这个可能性。」肯摸摸鼻子,笑着跟阿文说。
「天啊…肯!你也太…」阿文想不到可用的词汇,不过大概是想说「洒脱」之类的意思。
「哈哈哈…」肯大笑起来,「跟你开玩笑的啦!我们当年是走这条路没错啦!」
「你怎么知道?」
「就…直觉啰!」
「啊?」阿文的眼睛张得老大。
「相信我啦!不会错的。」肯又笑着说。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当年走的就是这条路。」
「我父亲的遗体就埋在那座山上,翻过了就是北方部落。只是…」
「当时我们逃出来的时候是秋天,这边不是绿的就是红的,现在变得这么白茫茫一片,有点认不太出来。」
「你确定?」阿文虽然不怀疑肯的方向感,但对于「直觉」还是有点质疑。
「确定。」
「好吧!那你说,你父亲的遗体埋在哪里?」阿文指着前面的「一大片」大山。
「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我只记得它周围有一个超大瀑布。」
随后,阿文和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将筱樱「哄」起来,一行人继续踏上「未知」的旅程。
而他们的第一站,就是要走入霓云山脉找到泰伊的骨骸。
虽然当年我们的考察团,没驻足在霓云山脉,但我仍清楚当时飞过它的情景。当时,我们一行人骑着十三只灰面鵰,浩浩荡荡地渡过力可冰原。虽然时值六月底,不过力可冰原的确如传言一样,终年冰雪不退。从高空往下看,就看到周围一片绿油油,中间空了一片白茫茫。客鵰团团长说,那是由于玫纽暖流的暖风吹不进来,地下热泉又偏移了这一带,才会造成这块终年不化的「巨大冰块」。一行人都觉得这样的比喻非常贴切有趣。
随着我们离霓云山脉愈靠愈近,飒斯的光芒逐渐战胜了「巨大冰块」冒出的冷空气,眼前的情景重回一片光明。霓云山脉南面的森林青葱翠绿像在欢迎我们,突如其来的暖空气在大家的胡子及头发上,都结成了白色的冰晶,大伙儿笑成一片。连灰面鵰头部和颈部的羽毛也都变得白白的,眼睛的瞬膜也眨个不停,团长吹口哨要牠们飞慢一点。
随着玫纽暖流吹来的暖空气,居然还飘来「一片」乌云,它跟在我们的头上跑,最后还哗啦啦的下了「一阵」大雨,淋得我们一身湿。团长说那是北极磁场带动的关系,「冰晶云」会跟着在空中移动的物体跑。如果在冬天要非常小心,因为下下来的是一粒粒的冰块。奔落而下的雨水,在霓云山脉的其中一座山头形成一道彩虹,还有其他小彩虹也出现在其他山头。
更惊人的还在后头。传说中的采糜瀑布最终出现在我们眼前。震耳欲聋的响声「响彻」我们所在的「云霄」。采糜瀑布是北伊诺底大陆第一大瀑布,它有如一面环形的白色布幕,往中间的凹洞灌进去。团长说:
「灌进去的瀑布随着霓云山地下水域流入维齐查哈地堑。采糜瀑布还会随着山崩、地震、火山爆发,而改变它流入的方向。」
讲了这么多我个人的「冒险故事」,为的是要突显阿文他们的冒险有多么刺激。
三千年前的伊诺底大陆,不只在温度上,连在湿度上都比现在高上许多。采糜瀑布的水流量照推论会比今天的更惊人。而且霓云山脉遍布悬崖峭壁,别说要直接翻过,就是走它的谷地,旁边也是深达几百辛格的峡谷。底下的热泉可能还聚集了大量渡冬的提奥,阿文他们从这边经过,可以说是从恶魔的嘴边走过。
※
本来阿文一行人还毫无头绪,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不过约莫走了半天的路程,他们逐渐听到愈来愈清晰的水声。那正是三千年前的采糜瀑布。
当时初冬的白雪,薄薄一层披在彀树上。彀树是霓云山脉的特有种,它的树形有点类似展树,多结多分枝,而整个树身看起来遒劲有力。不过彀木还多了一项特色,它们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勒尔的说法,他说:「植物会互相沟通。」因为彀木会四五成群地,有些群聚甚至高达数十棵,聚在一起集体生长。它们绝对不是像灌木丛一样一丛一丛的,它们是真的紧紧地挨在一块儿。据客鵰团的团长说:
「彀木刚长出来的幼苗也许离得较远,不过它们会先在地上匍匐,直到聚成几棵了,再往下札根向上生长。」
筱樱好奇地看着霓云山脉延伸过来的彀木,当时天色已黑,因为他们十点多才出发,走没一会儿天就黑了。她觉得彀木一丛一丛暗暗的,就像一群一群的人一样,它们似乎不太欢迎其他人踏入它们的领地。
三个人手忙脚乱地搭建营火,虽然彀木看起来不太欢迎人,不过他们还是选了一个大的树洞,那是由好几棵彀木构成的开口,当作这晚驻扎的地点。
「ㄟ,肯!听起来那个瀑布真的很大!」阿文一边架着陶锅,听着四面源源不绝的〝隆隆!〞声,笑着对肯说。
「是啊!超大!」肯也笑着回答。
挨在温暖的树洞里,三个人还听到了深山里来的野兽的低鸣,当然还有「原始时代」挥之不去的提奥。
吃完晚餐之后,筱樱很有兴致地,将延路收集到的小花、小草、果实,排排站。她喜欢搜集一些漂亮新奇的小玩意儿,包含了各式玉石、花草标本、果实或野兽的牙齿。筱樱已经渐渐适应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三杯热茶冒着热烟放在他们周围,阿文拿起几块陶板记录下这几天走过的地形,以及眼前大山的大略外观。
从齐罗过世之后,詹六爷爷和阿文花了大约三年的时间,才将齐罗的地形图都翻制成立体模型。只是齐罗的记录过于简略,譬如说:他没记录下山的高度,也没有河流的宽度。詹六爷爷和阿文部份只能根据自己的想象,再配上「主观的美感」,制作出大略的样子。
不过,自从帮齐罗老师翻制地形图后,阿文也开始将他去过的地方记录下来。连绵的群山让阿文有诸多想象,虽然他不能走遍视野可即的群山,但他可以分析各种地形可能住着哪种野兽、哪种提奥,甚至可能有「外邦人」的部落。这些分析能力,「外邦人」那部份除外,都得归功于崖帕老师说不完的「狩猎故事」,以及阿文超强的记忆力。
「ㄟ,肯!当年你们花了多久时间通过这座大山?」
阿文刻划陶板的工作到一段落,喝了口热饮看着肯。
那时肯正在闭目调息,他慢慢张开眼睛,说:「三天。」
自从练了气功,肯的个性变得不像以前那般急躁,但似乎又有点矫往过正。
「三天?这么快?这座山看起来很大吶!又好像不好爬。」
「呼!」肯深深呼了一口气,说:「那也是被逼的,后面有两三只狩奥一直追着我们跑,我们没日没夜地赶路。」
「是喔!」
「不过这狩奥怎么这么无聊,我们连塞牠们的牙缝都不够呢!」阿文又喝了口茶。
「我母亲就塞了牠们的牙缝。」肯冷不防地讲了这么一句很难猜得到的话。
〝噗~〞热饮从阿文嘴里吐出来。
「咳咳…咳咳…」
「我的意思…咳…肯!我没那个意思。」阿文连忙澄清。
「哈哈…你的反应也太大了吧!」肯突然笑了出来。
「开个玩笑而已,这么认真。」
「不过我母亲的确是被狩奥咬死的。」
阿文看着肯的眼睛笑成一线,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怎么会有人拿自己的妈妈开玩笑?不过想想,这就是肯。看来练气功也没改变他情绪起伏不定、想法怪里怪气的个性。
※
隔天一早,天还未亮,阿文一行人就告别了那几棵彀木。面对借住一宿的访客,彀木没多大反应。按照昨晚拟定的策略,他们会先寻着采靡瀑布的声音往上爬,等到爬到了采靡瀑布后再寻一制高点,找找看哪儿有长着「大颗的绿色果实」的树。泰伊的骨骸就葬在那样的林子里,骨骸旁边立了一颗红褐色的石头为记。只是现在的树木大多早已休眠,果实早已掉落,甚至腐化。他们也不确定能否顺利找到。
吃完简单早餐后三人整装出发,三双脚印清晰落于走过的坡地。白雪霭霭的山头只见三人默默的走…
约莫走了半天,一面结冰的峭壁赫然出现在三人面前。
肯的「直觉」再度告诉他,当年他们就是从这片峭壁滑落,才摆脱狩奥的纠缠。很幸运的,当时他们摔落在一片枯叶里。反推回去,在这座峭壁上面就是一道峡谷,沿着峡谷慢慢可以爬到采靡瀑布附近。
话虽是这么说没错,但这面峭壁垂直耸立不说,上头还附了一层冰晶,如果真要爬上去…方法只有一种…
只见阿文和肯在寒风凛冽中脱掉手套和鞋子,筱樱看了都觉得好冷。他们要靠着「爪子」一步一步扣上去。
跟崖帕老师狩猎的三年当中,阿文和肯的爪子都变得更为强壮。阿文的气功着重于手臂肌肉的使用,到后来他还研发出「爪子」的使用。他将「气」集中在爪子,爪子在攻击的时候还可放出一道强劲的气流,加深攻击对象的伤口。虽然爪子的长度不如其他的武器,不过可以在近距离抓伤野兽的眼睛或鼻子,达到短时间的威赫效果。
阿文和肯一前一后地攀爬上去,他们让筱樱在下面顾着行李,顺便暖身,等他们上去之后,再一一把行李和筱樱拉上来。
肯的行动「异常的」敏捷,他不像阿文还要扣住冰层,他两三下就冲上悬崖边的一块小平台休息。足迹所过之处,〝啪塔!啪塔!〞砸落许多碎冰。
阿文很吃力地攀爬,他的手脚被冰冻得发紫。但他边爬着边运「气」,避免手或脚趾头被冻伤。阿文的攀爬过程险象还生,一度他扣住的整个冰层大块地剥落。还好底下有棵突出的枞木,阿文才免于粉身碎骨。
就在阿文快上去之时,来到寒冷的北方之后,他们遇到的第一只野兽出现了。
不过,牠的对象是底下的筱樱。
注1:隆克尔一天有二十个川光。十点为中午。所以九点大约为地球的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