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叶子,你在做什么?”当我捂着脸沉浸于自己的情绪的时候,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营诺!
我猛地抬起头,太阳光下细小的微粒在四周漂浮着,被我的动作惊动,不规则的在空气中打着漩,房间空荡荡的,只有我。
幻觉吗?
我从没想过我会这么需要营诺,需要一个了解我,能够证明我真实存在,作为自己,一个独立的个体,在这里存在了8年的人。只有营诺完全了解我,知道我的出生、成长,了解我的能力、思想……
而且,他一定还正确的记得我!
这些儿念头在脑海里一闪即逝,随即我惊恐起来,认不清现实是很危险的事情,尤其对于我这样的人。同时在两个世界的夹缝里生存,脆弱的神经负荷已经过重了,在崩溃的边缘,一旦失去分辨的能力,那么穿梭在各个位面中的我彻底疯掉后,这诱人的身体和灵力,到底会吸引多少未知界生物来夺取呢?
我该去找来翼明,至少他能在这个时候保护我!
残余的理智告诉我最好的选择,但随即我就想到了位于地下室深长而黑暗的走廊,那一扇扇关闭的门,还有那个满身都是溃烂的水泡、尸斑的“紫儿”……
耳垂上的抑制器瞬间让我感到了剧烈的疼痛,同时一种尖叫声直接在我耳畔响起。我知道这声音是现实中不存在的,它直接在我的脑海里响起,撕扯着我每一根神经,我没法驱除它,但还是条件反射般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叶子,你不想我吗?”
营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徒劳的把两个耳朵都捂了起来,在阳台上打着转,惊恐的望着四周。
我已经感到周围空气里的蠢蠢欲动,那些儿感受到我异常波动的灵,正在缓缓接近,这些儿日子以来的相处,使他们还在迟疑,但很快他们就要抵御不住诱惑扑过来了!
“我究竟为什么会崩溃?!”我朝空无一人的房间大声发问:“我难道不是我吗?!如果没人能够证明,我就不是我了吗!?”
“叶子,我能证明。”
营诺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语气轻佻尖利,像带着嘲弄:“我一直都和你在一起,直到你丢下我跑到外面去,是你害了我!”
“我不允许你这样做!营诺不会像你这样!”
我当时看起来一定像彻底疯了,我张开双手大声嚷着,跳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朝周围大吼,同时将声音传到房间里所有的位面,身体像个破筛子,灵力像水一样的倾泻出来,一心想把不存在的,冒充营诺的那个恶灵抓出来。
我明知道不可能有逃过我眼睛的恶灵,却固执的认为是耳垂上不停带给我尖锐疼痛的抑制器削弱了我的力量,所以我才会找不到那试图迷惑我的恶灵。
所以我猛地伸手去拽它们,鲜血涌了出来,做成雪花状耳钉的抑制器落在地上,陡然发出超过太阳的光芒,混着我的鲜血在我四周形成了一个球形屏障,所有的声音一瞬间消失了。
然后,来翼明在我窒息前出现了。
我重新获得空气的第一时间,就哑着嗓子冲着他大喊:“我是叶子!我叫叶紫!”
他望着我认真点头:“当然,你是叶子。”
然后,无边的黑暗就涌了过来,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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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扇姐,你说俺爹娘啥时候能到?”大刚围着我团团转,我们在县城已经呆了两个多月了,在最初的惊恐不安过后,他这个脆弱敏感的男孩却对我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信任和驯服。
“大概明天就到了,早点休息吧。”我摸摸他的头,试图给他一点安慰,这段日子以来他累坏了。
大刚不再冲所有人嚷嚷自己住在山里的李字寨,不再说自己是蔡家庄小学的学生,也不再又哭又闹的找爷爷了。
我没法向他解释,因为在警察局里,我就发现县城里多了很多陌生人,或者说,很多术者和他们的鬼使。
我们自我们踏入县城开始,身边始终有人或者鬼使跟随,即使在我提供了大量被采信的口供,以及在H市“亲戚”们的电话(感谢大仙、半仙以及H市的异能者们,他们给了我很大的帮助),身边的鬼使依然没有撤离。而在大刚父母接到电话,表示立刻来接走“迷路”的我俩之后,我们就被安排到县城唯一的四星级旅馆暂住。
我没有机会告诉大刚发生了什么,只是被他缠得烦了,冲他嚷过一句:“吵什么吵,有我宝扇姐在,还能丢了你!?我会带你回家,你信不信我?!”
我没有希望他能明白,但出乎意料的是,大刚真的安静下来了。他乖乖的配合着我的说辞,解释自己之前说的话,试图用孩子气的方式,骗过那些儿精明的大人。
他的手段显然太过幼稚了,从来不曾说过谎的他,根本没法自圆其说,但既然真的联系到了他的父母,而他正在赶过来的父母和我在H市的“亲戚”在当地警察局的口供又和我们两个小孩子不谋而合,警察就算再怀疑,也不好说什么。
县城原本是阴阳村用来与外界进行交换的地方,也就是定期举行集会,将所需的东西交换进村。渐渐地,一些儿村民开始在集会的期间尝试自己化人的本事,不管是渡过化人天劫的,还是单纯凭借法术变幻外表的,都借由这里测试自己是否能够混入人类世界。
这里也就有了第一批人类和我们先辈的居民,搬来的人类越来越多,而测试完毕搬走的“人类”也不少,因为不处于群山包围之中,可以与外界交流,流动人口又多,县城发展得越来越好,变得繁华起来了,最终变成全部由普通人类居住的好地方,成了阴阳村最好的掩护。
此刻,这个本该没有任何异能者的县城里,充满了诡异的“外来人”。他们都在寻找一个村子,我,还有一个叫做“叶子”的女孩。
我并不知道叶子是什么人,村里女孩本就少,没有哪个叫叶子的。而我在外的名字也不是“宝扇”,而是郭芳。但大刚喊我宝扇姐,显然引起了这些儿陌生人的注意,何况他一开始还大喊大叫着要回到山里的家。
我不敢动用任何力量,也不敢召唤任何人,我就在距离村子非常近的地方,却没法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从大刚父母的表现来看,村里暂时应该没事,还能派人出来联络。
我装作根本看不见在房间角落里的黑衣女人,随手把臭袜子往她脸上一丢,随即关灯上床。
这个鬼使从我们下火车起就一直跟着,连上厕所她都阴惨惨地站在马桶边上,真是讨厌死了!
或许是明天我和大刚就要离开了,那些人希望在今晚有所收获。所以,我并没有来得及睡着,就被那个黑衣女人从床上揪起来,从窗户扔了出去。
明显的公报私仇!虽然我每天装作看不到你,吃饭泼你汤、洗脚打翻水、削苹果没拿稳刀、嗑瓜子丢不准垃圾桶……但好歹都是不伤及你的,至于这么粗鲁地把我从被子里拽出来,连件披肩也不给的从五楼窗户往外丢嘛!?
“呜哇哇哇……啊!!!哇哇哇哇哇……呜呜呜……”这些鬼使居然个个都有在常人面前现形的本事,害我只能装出一副吓破胆了的可怜样,不停发出各种惹得他们更加高兴的凄惨哭喊,可惜我卖命表演了半天,在这个阴暗的小巷子里也没什么人懂得欣赏。
“行了,停下吧,吵死了。”一个女孩从黑暗处走了出来,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望着我的眼神充满了鄙视、不屑、嘲讽,或许,还有讨厌和一点点怨恨。
真是的,我做什么了?至于这么看我嘛?
鬼使们交头接耳了一番,才听从她的话慢慢散去,我立刻扑过去,装出惊恐万状的模样把所有的鼻涕擦到她的身上:“姐姐你也看得到吗?那些儿,那些儿!”
“你就是宝扇?!”这个女孩儿显然没想到刚才还蜷缩在地上被鬼使们吓得屁滚尿流的我会有这么敏捷的身手,措手不及间,我已经毁了她身上一看就挺不错的衣服。“怎么这么没用,不是说你也能看到这些的嘛,应该早就不怕了吧?算了,这个不是重点,你在信里不是说你住在一个村子里的吗?”
我从没想到这一切会是由我随意托路过的信使传信惹出来的事,此时我在心里大骂自己白痴,顺便用更加多的篇幅臭骂了二傻的乌鸦嘴!但表面上,我还是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我……我是叫宝扇……我……我以前也觉得自己应该住在一个村子里的,但是……但是后来那个村子不见了。”
为了拖延时间,我装出脚软的样子,将自己整个吊在那个女孩身上:“你是收到我信的人吗?你是来跟我走的?”
那个女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却没有推开我:“什么叫不见了?”
“我爷爷找了一个‘半仙’,他把我从村子里带出来了。那个村子好吓人的!又没有别的孩子,村里的人都叫我带小朋友去玩。”我胡诌的本事显然变强了,以前在村里我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但现在发现,似乎用脑子更有趣。
那个女孩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你被带出村以后发现自己到哪了?”
“就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瞬间就到房间里了!”我在心里拍手大笑,称赞这个姑娘真是太聪明啦,一下就想到我想引导她去的地方了:“后来爷爷还让我叫那个‘半仙’干爷爷,我一点也不喜欢!干爷爷长得那叫一个丑!”
“切,搞了半天居然是这么回事。”女孩一把把我推到在地上,一脸嫌弃地望着自己的衣服,没有了利用价值的我在她眼里什么也算不上,自然没有资格再搭在她身上了。
“黑瞳,修改一下她的记忆,把她丢回去!”那个女孩随手招来刚才那个黑衣女子,看不出来她小小年纪,竟然就是那个鬼使的主人:“纯儿那个蠢丫头,哼,连个被厉鬼操纵的小女孩都搞不清楚,我说她怎么可能那么好运呢,害我们白白跑一趟!可惜了这个厉鬼听起来挺厉害的,只是恐怕已经被人先收了,不过这样也好,回去我就如实回禀长老们,好好惩罚一下她!”
我装作傻乎乎的样子,一副被控制精神力修改了记忆的模样,实际在心里狂翻白眼,你们能植入点儿有水平的记忆吗?至于让我以为我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一个成年女人被自己的情郎杀了吗?!没看出来我才八岁吗,能理解这么深奥的爱情问题吗!?后半段被残酷虐杀的情景倒是吓人,看来这段植入的记忆,恐怕是这个叫黑瞳的鬼使的真实经历了。
不管怎么样,我抽搐的表情让那个女孩很满意,她一定以为我得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的回忆,她挥了挥手,让鬼使把我丢回旅店,自己赶去换衣服了。
我躲在被窝里,装出噩梦缠身的烙煎饼样,不断翻身的同时,嘴角勾起一抹狡猾的笑容。
哼,想吓唬我宝扇姐,你们还早八百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