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莫浅烟来到顾家大宅,总是看到顾伯南一个人静静呆在书房里,不是在安静的看书,就是在手不停挥的练习书法。他写的极为认真,行云流水,笔走龙蛇。
顾伯南自幼聪慧过人,却是沉默安静的主,性子极随其父亲,不像是顾北辰那样懂事成熟,也不像是顾清西那样顽皮淘气,自己很有主见,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谁都强迫不了,甚是刚直。
莫浅烟轻轻推开门,走进去,站在顾伯南背后看看他在写些什么,只见偌大的宣纸上四个大字遒劲有力:旼旼穆穆,君子之态。
“旼旼穆穆,君子之态。这是《汉书》司马相如传里的那句吗?”听到有人询问,顾伯南停下笔转过头看到莫浅烟,惊异的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姐姐,她就叫莫旼旼。”
“哦,”他挑着眉问,丛生一些兴趣,“你还有个姐姐吗?”
莫浅烟的家庭状况他并不清楚,他虽是小小年纪却是缺少了孩子的天真与童趣,反是君子之态,平时不八卦也不关心那些身外之事,除了自己家人的情况其他人的事他很少主动询问,因为旼旼这个名字他突然对她姐姐也有了一丝的兴致。
“嗯,我爸爸妈妈离婚了,姐姐跟着妈妈走了。”莫浅烟望着窗外说,淡淡的笑笑。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冒昧的问”,顾伯南安抚着拍了拍她的背。
“没事,伯南哥,你写的字真好看,我姐姐也会写书法,她的行书写的也很好,和你有的一比呢。”莫浅烟提起莫旼旼语气里带着一丝欢快。
“我写的也很一般。”顾伯南难得笑了笑,一手按着手里的紫色带青花的端州石砚,一手拿着墨块准备研墨。
“伯南哥,我也会研墨,以前姐姐练书法时我就常常帮她磨墨,我来帮你弄吧。”莫浅烟乖巧地说。
顾伯南点了一下头,莫浅烟一手接过砚台,一边在砚台加入少许清水,不疾不徐的默默研磨,磨墨讲究轻而慢,要保持墨的平正,要在砚上垂直地打圈儿,不要斜磨或直推。
莫浅烟掌握的极好,手一点都不抖,磨得专注认真,顾伯南见到这情景也不再说话,拿起手中的笔开始挥洒自如。
门外,小白满屋子找莫浅烟,跑的满头大汗,可是也不见莫浅烟的踪影,等她走到顾伯南的书房门前,透过门缝看到这样一副岁月静好的景象:
一个男孩儿卷起白衬衣的袖子,握着毛笔一笔一划,倾注了全心全意,一个小女孩儿静静站在他身旁,一语不发,低头仔仔细细地转动着研块,偶尔抬头看看男孩儿写下的字,没有一句对白,阳光暖暖洒在书桌上,这一切是那么和谐,那么美好。
小白看呆了,眼也不眨一下,没有注意到身后还有个人,顾清西本来也是来找莫浅烟,看到小白伫立在书房前,便也跟过来看看,未料到竟是这般纯净之景,良辰美景也抵不过如花美眷,他的浅浅静如处子,恬淡的微笑晃过了他的双眼,细碎的动作让人着迷,然而心底却有一股酸酸的味道袭来,她在为他的二哥研磨,他的二哥固然好,天文军事文学无不知晓,棋琴书画样样皆习,放在古代准能秒杀无数大家闺秀。
可是···可是···他的浅浅怎么能就可以帮别人研磨呢?还一幅如此和谐的景象。
他着实有些生气,生二哥的气,怎么能支使他的浅浅研磨呢,他都不舍不得;生浅浅的气,怎么就被二哥这幅正人君子的样迷惑呢;生自己的气,自己怎么就不会书法呢,没想到浅浅欣赏这种有文人气质的男孩。
小白不忍心破坏这静谧无缺的气氛,退后准备离开时撞到了顾清西,“喂,看傻了?你不会写书法,你的烟儿不找你玩了。”
顾清西被这一句揶揄憋得更加堵心了,没有说话扭身走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小白对顾清西没有反击的行为惊吓到了,这可是第一次她让顾清西无语啊,果然这句话戳中了他的心窝。只能小步快跑跟上顾清西去安慰他。
这就是兄妹,虽不是亲生的,但是情谊也甚是深重。这对小冤家天天在家里打打闹闹,小到为一支笔也能打起来,但是遇到谁伤心时也会安慰几句,暂时休战。
屋内的人没有看到外面的人,虽是安静,但各怀心事。
莫浅烟突然很是想念莫旼旼,莫旼旼比她大一岁,就是因为爸爸妈妈意外有了莫旼旼才奉子成婚的,也许她应该感谢莫旼旼,若是没有姐姐怎会有了她,可爸爸妈妈终究还是分开了,自此之后她再也没有见到姐姐过了。
莫浅烟想到这里,有些难过,停下手中的动作,轻轻摸了摸脖子里的长命锁,这个和姐姐的是一对,是父亲在她出生之后亲自设计打造的,她想这是唯一和姐姐有关的东西了。
而顾伯南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嘴角露出不知觉的浅笑。“旼旼穆穆,君子之态”是他最喜欢的一句话,也是他的座右铭,简单的八个字,想要践行却十分不易,君子之态,他很想努力的做到,但是一个女孩儿叫旼旼,莫非也寄予着父母对她成为君子的厚望吗?他突然很想知道那个叫旼旼的女孩儿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是一派和和气气的模样。
这是第一次有那么一丝好奇,对一个人陌生人。
两个人的脑海里都在想象着一个人的模样,谁也未曾料到十几年之后他们三人之间的命运也有千丝万缕不可割断的联系······
自此那天被小白打击以后,顾清西三天没出房间门,饭也不下来吃,声称自己储备的有粮食,这可是个稀罕事。家里顿时安静了不少,没人再打碎家里的花瓶,没人再追着小白满屋子跑,小白也像蔫了的茄子似的无精打采的,每天一起床就坐在花园拔草,左踩一脚右踏一脚,好好的一个花圃被她弄得全是脚印,杂草没拔多少,老爷子喜欢的郁金香倒是被拔的没剩几瓣了,管家老李实在忍不住了,这可是要了他的命啊,让老爷子知道了他还能干下去吗?
于是,他整天跟在小白身后一个劲的求她别再瞎折腾了,小白倒是答应的爽快,只是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把顾清西从屋子里弄出来。这可是颇有难度的任务啊,连他爸爸顾立琛都叫不动他,何况是自己这个外人呢,但是万一老爷子知道自己从国外高价运回来的花惨死一片,自己估计也是惨死于一瞬间,哎,自从家里添了这几个小孩子后,现在的管家真是越来越不好做了,上有老下有小,哪个都不能得罪。
迫于无奈,老李硬着头皮去给顾清西送饭,敲了敲门,没人应答,这不是“小魔王”顾清西的一贯风格啊,老李把耳朵紧贴在门上,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老李还真怕出什么事,就用备用钥匙把门打开了。
一开门,屋里的大场面就把老李吓了一跳,满屋子都是写过字的宣纸,地上,床上,书桌上,看起来有好几百张,厚厚的铺了一地,再看在那一堆厚厚的纸中藏着一个奋笔疾书的男孩儿。
顾清西脸上满是墨汁的痕迹,看起来像是个小花猫,一脸不耐烦却又耐着性子,皱着眉,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发着怒气,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一只手压着宣纸,一只手握着毛笔,有模有样的样子老李还是第一次见到。
家里就数这个男孩儿最调皮,虽然小白有些淘气,毕竟还是个女孩子,懂得收敛一些,但是顾清西是家里最受宠的男孩儿,自然是顽劣至极,打小就喜欢和家里人对着干,顾清西的妈妈丽珍又念在只有一个儿子的份上,要什么给什么,对他也没什么大要求,只要身体健康开心快乐就好。
顾清西自然更是为所欲为,上了小学成绩也不好,顾北辰小小年纪钢琴就过了十级,顾伯南更是不用说,才艺多多,学习上也是钻研的很。只有顾清西从来不去学些什么,对这些也没什么兴趣,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家里人倒也不强迫他,这么大的家业还怕养不起他这个孩子吗?
老李头一次见到顾清西这么废寝忘食,顾清西写完一张舒了口气,放下笔看了看,眉头紧锁,“写的真丑!”他自己不满意的说道,生气的拿起笔想要扔出去,但是手停在空中,又放下了,沾了沾墨汁,重新提起,把桌上的纸随手扔在地上,又拿出一张纸,深呼吸一口气,俯着身继续写······
老李看的惊呆了,也忘记了手上端着的饭菜,屋子里堆得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了,只能站在门口,他实在不忍心顾清西这么折磨自己,这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适应,试探性的轻轻喊了声:“小少爷,吃饭了。”
顾清西头也不抬,急躁地说:“你怎么进来的?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老李一时之间也不知怎么回答,只能愣在那里,只是一味的劝说:“小少爷,吃完饭再写吧。”
顾清西终于放下笔,抬起头,朝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生气的大叫道:“没听到我说的话吗?出去。”说完,跳下凳子,“砰”的一声狠狠把门关上了。
哎,虽然变得认真努力了,可是这火爆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啊,老李摇摇头下了楼。
刚走到楼梯口,就遇到了下棋刚回来的顾老爷子,顾老爷子一脸笑容,一看就是完胜对面的老王头,看见他端着未动一口的饭菜就顺便问问怎么回事,他就便一五一十的把小少爷的变化告诉了顾老爷子,只见老爷子一听完两眼放光,笑容更加灿烂的的问这是真的吗,他诚惶诚恐的点点头,老爷子笑呵呵的直点头,一连说了几个好,便让他把饭菜放在厨房一直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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