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熙的脸色有些发白,他强忍着心里的惊惧,移开与岳朔桦的对视。耳膜处却是止不住震天般的心跳声,脑海中也一片空白,所有的空间全部都被那双充满暴戾气息的眼眸给填满,丝毫的空隙都没有留下。
“叮铃铃铃……”放学的铃声响起,岳朔桦浅笑着收回了自身的气势,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了扣讲台,待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过来后,他朗声道:“我建议由钟子熙同学来担任语文学习委员,并且负责协助老师处理试卷的批阅工作。你们觉得怎么样?”
“打一棒给一个甜枣吗?”钟子熙面如沉水,暗自在心中腹诽着。
回到办公室,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岳朔桦这才回过神来,视线扫向墙上悬挂的时钟,赫然发现上面距离下课铃声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将手中的备课本随意的塞进办公桌的抽屉里,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兜里的电话突然发出了一波波震动。
“嗯?我是岳朔桦。”
“朔桦,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梦见你不见了……我梦见你再也不要我了!”正在移动的步子停下,耳边回荡着那再也熟悉不过的悦耳轻柔的音调。但是岳朔桦却很难描述出每一次接到上官悦琳主动给他打电话的心情。
是欣喜?是烦躁?都不是。
十年的感情不是说忘就能忘的,岳朔桦放缓了音调低声安慰道:“悦琳你先冷静下来。我们一辈子都会是最好的朋友,我永远都不会不要你。”听着电话那头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他继续低语道:“你还记得在陈羽的葬礼上发得誓吗?我说,我会照顾你,一直到你找到幸福。”
“朔桦,我就在Z市,能过来陪我吗?求你……”曾经只会向自己索取的青梅,这是第一次有用这样哀求的语调来提要求。犹豫了一秒钟,或许是更短的时间,岳朔桦轻叹道:“在哪个酒店?我去找你。”
抬头仰望着这座“阳光之城”九层公寓,上官悦琳嘴角隐约勾起了一抹笑意,手杵着一个简易的旅行箱,她静静地矗立在一个花坛旁,带着一种想要给这个男人惊喜的心情,她拔高声调道:“我现在正在你家的楼下。”
不能让钟苏苏和上官悦琳遇见!一种突然的心慌,让岳朔桦想也没想地退口而出道:“你去订酒店,住酒店的钱我来报销。”
在同一时间,钟苏苏拨通了自家老爸的电话,一接通,她语速极快的交代了岳朔桦的要与她同居的事情。电话的钟东瑞沉默了一会儿,压低着声音道:“丫头,老爸现在这里正在开会。这样好不好,晚一点我再跟你解释。”
听着耳边的“嘟嘟嘟”声,钟苏苏只好放弃了想要再打电话的冲动,老爸从来都不会对她说谎,既然到现在这饭点的时候还在开会,那么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这个时候要是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再去打扰,那就太不懂事了。
“苏苏,中午和晚上你想吃什么?”薛云萝一边拉开位于厨房里的单门冰箱,一边大声询问着。
“你不用管我。房间里面的东西,除了我的私人物品之外,其余的你随意。还有……房子里面的清洁工作就托付给你了,希望你不会让和我失望。”穿好外套,背着一个旅行用的双肩包,钟苏苏难得温和的朝着薛云萝笑了笑。随后她拎起放在鞋柜上的钥匙出了门。
三分钟之后,薛云萝端着煮好的方便面来到了客厅,却见对面的房门留下了两根手指宽的门缝。她无奈地嘀咕道:“这个笨蛋,这就么相信我吗?连自己卧房的门都不知道反锁。”
今天阳光正好,或许是前一天晚上下了雨的缘故,现在哪怕是正午的时间,温度却比之前要凉快一些。
钟苏苏抬手搭在前额,踮起脚尖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距离岳朔桦所在的“阳光之城”还有多远。突然她瞳孔急剧收缩,前方那个长发女人的背景为什么会让她这样的熟悉?
感觉到身后的动静,上官悦琳回头,待看清楚对方的相貌后,她笑道:“钟苏苏?你是朔桦班上的学生吧?”
“上官姐姐,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我们又遇见了。”钟苏苏率先向着上官悦琳伸出了手,面上完全是一副无害的乖巧笑容。
“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上官悦琳一边浅笑道,一边也伸出手与之相握。
虽然不明白上官悦琳突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但是着并不妨碍钟苏苏讨厌她的决定。她敷衍地笑了笑,没有回答。接着她提步绕过上官悦琳的身边,径直走向了对面的这栋一号楼。
上一秒还弄不懂的问题,下一秒钟苏苏瞬间明白了上官悦琳的用意。
“朔桦你来了?”
钟苏苏转身,似笑非笑地盯着岳朔桦上下打量了起来。果然是因为这个男人的缘故,要不然想要得到来自于上官悦琳的道歉,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
平时也没觉得被人盯着看是有多么的难受,但是在这一刻,岳朔桦觉得自己身上都快要被钟苏苏那丫头的目光给灼伤了。
“你们吃饭了吗?”一句简单的类似于废话的开场白,引来了两个不同的反应。
上官悦琳撩起耳边散落碎发夹在耳后,随后将身边的行李推到了岳朔桦的手边,她熟练地拉开外层的拉链,语气中透着满满地亲昵味道:“这是我特意托人从尚京带来的当地特产,你要是不吃完,可就对不起我的这份心意,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钟苏苏也懒得管什么擅自插话是不礼貌的规矩,她大步上前,仗着身材矮小,一个闪身直接横插在上官悦琳和岳朔桦两人中间。仰头冲着岳朔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责问道:“岳老师,你们这可是当众秀恩爱哟!难道没人告诉你们这是非常不道德的事情吗?再说了,在一个未成年人面前,上演这种限制级的镜头,你让我如何保持洁白纯净的心灵啊?!”
“苏苏,不要胡闹。”岳朔桦攥着钟苏苏肩膀上的背带将其拎到一边,因为充满了无奈而显得这句训斥声,削弱了其中警告的力度。
“岳老师,你这是可是赤裸裸的偏心啊!”一边故作不满地拉长了语调,一边快速的卸下了双肩上的背包。抬头看着有些错愕的岳朔桦,钟苏苏好心情地龇牙笑道:“谢谢岳老师,帮忙提包。”
“朔桦?”相处了十年,岳朔桦对于上官悦琳此时的发问异常清楚。这是在询问他与钟苏苏这丫头到底是什么关系。
哪怕是提前一年,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如实相告。但是现如今,因为父亲对自己耳提面命的要求自己,务必要对钟苏苏的身份保密,所以这个本来需要纠结犹豫一番的问题,变成了历史。
掂了掂手上背包的重量,岳朔桦毫不抗拒的将其被在了自己的肩上。偏头看着还在固执的等待着自己答案的上官悦琳,他说了一个非常官方的答案。
“这丫头是我的学生。”或许是觉得自己的答案太敷衍,岳朔桦随后又加了一句,“苏苏是一个看起来乖巧听话的萝莉,其实心眼多得像马蜂窝。”
“你才是马蜂窝!”还没有等来上官悦琳的反应,就在他旁边的钟苏苏率先不满地给了岳朔桦一掌。
不闪躲的岳朔桦是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完全没有半点不悦的迹象。余光扫了一眼对方气鼓鼓的模样,他伸出手大力地揉了揉钟苏苏的脑袋。直到感觉对方已经快要生气的边缘时,他才笑眯眯地收回了“作恶”的手。
从六岁上一年级的时候,自己就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十年的相处,令上官悦琳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住了这个男人一切的喜好和一些不为人知的小习惯。可是现在是什么状况?
岳朔桦从来不喜欢小孩子,现在却竟然会和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打闹?一外表看起来温和其实内在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他,也会任由着对方的胡搅蛮缠?上官悦琳突然觉得一颗本来是承载着满满自信的心,跌到了谷底。
在爱情中,百战百胜的一招就是——知己知彼。现在她所依仗底牌被突然告知已经过期作废。这种打击,让上官悦琳心里弥漫着越来越浓烈地不安。
“上官姐姐,你怎么脸色突然变得这么苍白?是不是没有经常做运动的关系?”瞅着上官悦琳暗晦难辨的脸色,再余光瞥向对这一状况视若无睹的岳朔桦。钟苏苏觉得自己好像窥破了其中所隐含的天机。
岳朔桦屈指敲了敲钟苏苏的脑袋,又好气又好笑地轻斥道:“你以为都和你一样是宅在家里的夜猫子吗?悦琳可是一个户外运动的好手,曾经还在拿过国际比赛上的名次。”
“岳老师,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竟然在外人面前揭我的短!”钟苏苏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思考,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完全杜绝这对青梅竹马的单独相处。
有句老话说的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从目前的从两人的言行举止中搜集到了信息来看,钟苏苏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确定这两人之间是出现了什么隔阂。但要是要将准确率提高至百分之百,那就要看以后的发展态势。
毕竟,世事无常。君不见,上一秒还是海誓山盟的亲密恋人,下一秒就可能为了家产利益,挥刀相向。所以,在青梅竹马间出现了可以趁机而入的裂缝,就未必不能在神不知鬼觉的时候悄悄愈合。
已经恢复了往日冷静头脑的上官悦琳,接着钟苏苏的话,主动反击道:“苏苏妹妹,既然你喊朔桦一声老师。那么,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要是以后在感情方面遇到了难以解决的事情,可以来找我聊聊。虽然不能说百分之百的解决问题吗,但是总比你一个人撞得满头包要好一些,对吧?”
哟呵!没想到这女人的口齿也挺利索的。快速分析完上官悦琳话里话外的意思,钟苏苏眼前一亮,娃娃脸上洋溢着强烈的战斗欲望。
以前觉得上官悦琳是一个长得不错的花瓶,但从刚才那段话里来看,却是有几把刷子。首先懂得利用她与岳朔桦十年的感情来做后盾,四两拨千斤的将自己刚才着重音的“外人”词,撇的一干二净。还捎带着利用那层师生关系,将自己强制定位在“无知”的未成年人位置上。
此话一出,上官悦琳完全是将自身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将钟苏苏连消带打了一番还不说,顺带着在岳朔桦的面前展示了一下大方得体,亲切温柔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