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静水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屋子里被整理得整整齐齐,白檀坐在床上,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以外,看不出任何不妥。
容静水带着一干弟子站在门口,“白道友,关于鄙派长老的事……”
白檀淡淡道:“宗主,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容静水表示理解,让身后的弟子们都各自散去了。既然长老已经找到了,虽然受了些伤,好歹保住了性命,经此一役,冲击大乘期自然是无望,但还能留在宗门内颐养天年,等到寿元一到,也算无痛苦的去了。
她奇怪的是,从之前这屋子的破损程度来看,长老估计是找上了白檀,两人打斗了一番,白檀不过是一个辟谷期的修真者,就算她带着一只灵兽,能应付一个元婴后期力量暴走的修真者吗?
“白道友——”
“贵派的长老是我打伤的。”
容静水一愣,“这……”
“在我解释之前,能不能请宗主告诉我,清漪究竟是何人?”
容静水露出震惊神色,“白道友怎么会听说过她?”
白檀无奈道:“贵派长老口口声声叫我清漪……”
容静水打量了她半晌,才道:“原来如此……”
接下来,她给白檀讲述了清漪和这位长老穆英之间的故事。
据她所说,事情从纪云烟飞升之后说起,清漪被捡回观澜宗,由纪云烟的师姐,当时的观澜宗宗主徐雅教养长大,她天资极佳,又得天独厚的从小就开始修真,因而修炼得十分快,徐雅便把她内定为下一任的宗主人选,清漪修炼刻苦,人缘也好,在宗门中很受爱戴。
之后,大陆战乱开始,宗门受到震动,虽然宗主想尽办法,也无法阻止水系灵根修真者的减少,宗门日渐衰落,老宗主徐雅无力挽救大厦之将倾,郁郁而终,宗门交到了清漪手中。
清漪祖师一生为宗门尽心尽力,于修炼上花费的时间反而少了,一生都止步于大乘初期修为。据留下的文献和传言来看,清漪祖师一生只有一个爱好,就是珍惜自己的容颜,虽说修真者看多了红颜枯骨,清漪祖师却不一样,她用了很多奇药为自己驻颜,到了大乘期,依然是一副少女模样。
后来有一日,她于宗门外琥珀河中捡到了一名婴儿,这正是长老穆英。穆英是清漪亲手养大,他爱慕着清漪,可清漪祖师那时境界无法突破,已经快要仙去,穆英为了追求清漪,去了极北苦寒之地,打败灵兽冰狐,为她取回来驻颜灵药千年冰莲,自身也落得一身寒疾。
可清漪只将穆英当孩子一样照看,直到逝去,都始终没对穆英表露过半丝爱意,却成了穆英长老一生的心魔。
“情之一字,何以毁人至此?”容静水最后叹道。
白檀默然,问道:“我与清漪,长得很像?”
她记忆中,清漪还是那个襁褓中的小婴儿。
容静水道:“有七分相似,清漪祖师的法身还保存在宗门内,她一生驻颜有术,现在还如同少女模样……”
白檀道:“难道贵派长老会找上我了,事实上他一见我就神志不清,发了一通狂把屋里的东西都砸了,然后跑了出去,我看他走火入魔,担心他会出手伤人,就追出去把他打晕了,实在抱歉。”
她也不想说出自己和穆英较量的实情,毕竟这是在别人地盘,还是要藏拙才好。
容静水道:“原来如此。也难怪……白道友打伤长老也情有可原,不过,看白道友的模样,似乎是受了些伤?”
白檀道:“宗主见笑了,方才打晕穆长老时,一时不察,被他的护体真气反弹所伤……”
这也说得过去了。
容静水算是彻底解去了疑惑,她道:“我这里有一些疗伤丹药,白道友留着用吧。这次多亏了道友,至于李艾,我已经罚她在思过峰思过十年,希望道友原谅她的鲁莽行为。”
“我并未放在心上。”白檀道:“这是你们宗门内部的事,宗主做主就好。”
容静水也算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对李艾实在有些过于优容了,导致她养成目中无人的个性,也正好借这次的事,给她一个教训。
事情已经处理完,容静水就打算告辞离开了。
白檀忽然开口道:“宗主近日是否忧思乱心,无法释怀?”
容静水一惊,虽然没有答话,脸上的表情已经证明了她的猜测。
白檀道:“宗主不用惊奇,我曾得高人指点所以能看出来,宗主似乎气滞于内,境界难以突破?”
容静水脸上神情已带了几分急切:“不知是哪位高人指点?这种局面,又该如何破解?”事实上,此时她正处于金丹后期突破到元婴期的重要关口,她修为已经足够突破,可心境却达不到元婴境界,是以心情急迫,又苦无办法。
“高人名号我自是不敢透露,不过他曾教过我一句话,若觉得心中迷茫,不知该怎么办时,不妨想想你的来处。”
“我的来处?”
容静水将这句话默念两遍,顾不上道谢,急匆匆的离开了,想必是有所感悟。
她一走,原本隐藏在小小房间里的魔修就显出了踪迹来,“一个高人?”他轻笑,显然识破了白檀的谎言。
白檀道:“如果我的话对她有所帮助,也算功德一件不是吗?”
男人嗤笑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连你也相信所谓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白檀道:“你不信?那你为何修真?”
男人轻笑道:“为了成为天地间的最强者。”
白檀道:“修真者并不是天地间的最强者,大乘之上,还更高的境界。”
男人道:“呵,世间不知有多少修真者追求飞升天界,达到真正的与天地同寿,可是我却不愿,你猜这是为何?”
“为何?”
男人傲然道:“我不信天,也不信命,更不愿受那九天雷劫,逍遥自在九天之外,岂不是快哉?”
白檀不由对他另眼相看。虽说魔修许多都个性偏激,冷眼看人间,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不愿渡劫飞升,只愿人间逍遥的。
“飞升与否,全看阁下自行选择,只是阁下如果大乘境界圆满,劫云只会不请自来,渡不渡劫,也不是阁下说了算的。”
男人道:“修不修炼,却是我可以决定的。”
好吧,他赢了。
“阁下既然喜欢逍遥自由,何不四海游历,白檀这小小茅屋,实在容不下阁下了。”
“叫我宁九阙。”男人充满魔性的深沉双眸盯着她,道,“你也可以赶我走,只要你能打败我。”
“……”
于是魔修宁九阙便在观澜宗的这间小屋子里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