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休璟、韦安石,在唐飞燕的带领下,出现在了巷子之中。
原本属于贫户们的天堂,极少有官员、贵族问津的北市附近的这几块区域,此时居然出现了这样三位朝廷大员对峙,场景倒也让人惊异。
按照官职来讲,唐休璟、韦安石与韦方质三人同阶,无上下属之分,谁见了谁也不必示弱。况且,韦方质还有卫队在手,即便是理亏,在气势上却不输对方。
“大将军,尚书大人,你们来了。”秦渊终究是一介小民,辈分又小,尽管被皇帝授予了散骑侍郎这个闲职,却依然不能在三位大人跟前插上话。这点他很清楚,因而退到了后面,轰走了架着吕月墨的两名卫士,将她一家三口,聚在了一块儿,又让春桃、春杏,护着他们先回家。
“吕姑娘,你们先回去,这里交给两位大人了,放心吧,以后不会再有麻烦了。”秦渊目视着众人离开的背影,心里不禁一阵酸楚。
这种酸楚,是人在跟命运作斗争时,那种束手无策,毫无反击之力所引发的。之前,整座伏虎庄被屠戮,他虽则愤怒,却依然不能做出任何改变,这种感觉,时时盘绕在心头,此时却是意外的相似。
吕月墨不知这三人身份,权当作秦渊在慰藉自己,便实在不肯离开,走到街口处,又退了回来,走到秦渊身旁。
“公子,今天之祸都是奴家惹起的,我不能撇下你们离开,尚书大人你们开罪不起,快离开吧,我只要跟他们回府,他们不会为难你们的。”吕月墨垂泪两行,楚楚堪怜的玉容,任谁见到都会不由得肝胆俱碎。
秦渊拿出一方绣花鸳鸯手帕,为她拭去清泪,笑道:“放心吧,这两位大人,韦方质是不敢动的,你尽可以回去,照样做生意,没人再敢惹事,我明天会再来看看。”
直到唐休璟、韦安石二人皆对她点头示意,吕月墨才向众人施了礼,挪着有些失了方寸的莲花步,回到了茶肆中。
见没了后顾之忧,秦渊也便放心了。不过,当他去看唐飞燕时,却见她眼神儿里仿佛插了刀剑,要把自己给戳裂一般,赶紧凑上前去,问道:“怎么了,飞燕?”
“哼,你是借花献佛么?那可是我给你绣的鸳鸯手帕,你怎么赠给了那姑娘?”唐飞燕妒时,眸子里明光闪烁,微拱着鼻头,更添两分韵色。
秦渊拍拍头,致歉道:“哎呀,飞燕,我……我也没怎么注意……这个时候谁还在意那个?你就原谅我吧……”
唐飞燕气归气,但也明白时宜。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着实不应责难秦渊,因而也便作罢,等到回府再跟他计较,此时却乖乖地走到了父亲唐休璟后面。
“唐大人,韦大人,你们怎么来了?”韦方质的眼神,有些闪烁,毕竟凭他的手段,要对付秦渊这种有名无实的小官和平头百姓,绰绰有余,可一旦牵扯上了与他同阶的朝廷三品大员,那事情就闹大了。甚至,他有些担心,若是事情败露,传到了武则天的耳中,当朝发落,说不定会即刻将自己判死。
武则天虽为皇帝,毕竟也是女人,深知做女人的难处,对女权颇为看重;并且,他对吏治也极是严苛,堂堂三品官员居然光天化日亲自强抢民女,这事为她所知,即便不死,这官绝对是不保了,而且还要下狱。
“韦尚书,身为秋官,你不会不知道《永徽律》吧?你执掌天下刑律,此时却带头为害一方,我若是将此事上告朝廷,你觉得圣上会如何裁决?”韦安石已从唐飞燕口中了解了事情经过,万分愤慨。
当年在洛阳为官时,那时韦方质尚是礼部侍郎,便已恶贯满盈,韦安石早有清除之心。不过,他那时官职比之韦方质要低微,且没有权势,完全不是对手,只能作罢。不成想,去凉州做了几年的刺史,再度回到洛阳,不过几日,却又碰到了韦方质为非作歹。
只是,这时的韦方质,权势更盛,气焰更狂。
“《永徽律》?我当然倒背如流,不用韦大人来教训我。我的卫士也有好几人死在了这个毛头小子手里,若不想事态扩大,今日之事,倒不如我们达成约定,守口如瓶,就此化了如何?”韦方质的这个提议,是最好的,或许也是唯一的解决方式了。
秦渊虽理直气壮,但擅杀好几名卫士,这也是大罪,抓到刑部审讯,即使不是死刑,那也绝对终生监禁。考虑到这点儿,唐休璟便跟韦安石嘀咕了起来,两人最终也是达成了一致决定,那便是采纳韦方质的建议。
唐休璟大笑道:“哈哈哈!韦大人快人快语,那既然这样,我们看样子也不好回绝啊。那便按照韦大人所言之法办吧,不要因此而伤了我们几人的和气。”
“走!”韦方质脸色一沉,带着卫士们转身往回走。
“爹,那小娘子……”韦辰奂却死心不改,依旧执意要将吕月墨掳回府中去。
“滚回去,不长脸的东西!”韦方质怒骂一声,将韦辰奂吓得缩了颈,也灰溜溜地跟着他返回了马车之上。
见对方已然走远,韦安石转过头来,语重心长地对秦渊道:“秦渊啊,你怎么又胡乱打死卫士们了?他们是无辜的。”
“无辜?有些卫士们的确是无辜的,但这几个人,居然助纣为虐,还妄想调戏吕姑娘的两位女伴,死有余辜!”秦渊十分倔强,努着嘴道。
唐休璟也无话可说,便事情已经解决,也便不再滞留,当即就想回府上去,处理公务。临行前,他叮嘱两人道:“秦渊,飞燕,你们可不要再随意生事了,洛阳权势大的人物不少,这种事再普遍不过,若再碰上,切勿如此莽撞了——对了,你有什么打算?”
“回大将军,我秦渊单拿薪俸,也无事可做,但求为坊市一小民而已,过过普通市民的生活也不错。我这两天,就先到那吕掌柜的茶肆里待两天,帮帮忙,顺便也提防着那死心不改的韦辰奂。”秦渊低声道,瞥了眼身旁的唐飞燕,有些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