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神清气爽，苏锦伸了个懒腰，这才坐起身来，只是往床边上一看，便不禁吓了一小跳。
“淑瑶，你端着盆站在这里做什么？”苏锦诧异地开口询问，这才打量起这个相处了几日的女子，眼睛正红肿着，额头也红肿着，看着还真是可怜。
“奴婢想伺候娘娘梳洗。”淑瑶慢吞吞地开口回了一句，声音竟是沙哑得厉害。
“想清楚了？”苏锦刻意忽略淑瑶的悲惨模样，直接坐在了床边，任由淑瑶在自己身旁忙活。
“奴婢想跟着娘娘。”淑瑶垂着眸子，声音坚定地作答。
“你这般说，本宫却未必会信。”苏锦淡淡开口，无甚表情。
“娘娘要奴婢如何，奴婢便如何。”淑瑶先是帮苏锦理好了衣裳，接着又走到木盆前绞干了帕子，双手递给苏锦，整个过程淑瑶一直是垂着头的，也不知是何神色。
“那你便和我说说，这后/宫的状况罢。”苏锦结果热帕子，隔着一层布料闷声开口。
“是，”淑瑶先是应了，隔了片刻方才接着道，“这后/宫最大的自然是太后，只是太后一向不喜出门，且脾气稍显怪异，故而并不是娘娘需太过在意的角色；而后便是新册封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家世并不显赫，国丈大人不过官拜四品，也是最近才被陛下调任至尚书局，专门负责日后皇子们的督教，不过现今陛下刚刚登基年余，宫中不过一个大皇子，也是陛下未登基时在王府里降生的，现今不过三岁，奴婢说得远了，只是说起皇后娘娘，奴婢知之甚少，先前娘娘得宠之时，皇后娘娘还真是美人，那时陛下也不常去皇后娘娘那里，所以奴婢也一直不曾注意到此人，只是往后，怕也不好说——”
“皇后自不必说，你且说说其他人罢。”苏锦把帕子随手递回去，这才看向淑瑶。
淑瑶一边答话，一边把苏锦扶到了梳妆台前，动手要为苏锦绾发：“是，除皇后娘娘外，这后/宫中地位数得上的便是四位正妃了，娘娘您便是其中一位，剩下的便是令妃娘娘、蕙妃娘娘、昭妃娘娘这三位娘娘了，令妃娘娘是令大将军之女，自幼习武，且性子颇与寻常女子不同，只是旁人都道令妃娘娘性子直爽，也并未与宫中谁人结怨，故而娘娘大概不必甚防此人；而蕙妃娘娘曾经娘娘您的贴身婢女，当初——当初——”
“当初什么？”苏锦听得不耐，便出声催促。
“当初蕙妃娘娘偶得陛下宠爱，娘娘您知道之后，竟当众扒了她的衣衫，只留下中衣便赶了出去，也正因此，蕙妃娘娘也一直记恨着娘娘，”淑瑶犹豫了片刻，这才如实道，“不过初时蕙妃娘娘还跟在娘娘身边是，确是待娘娘忠心的。”
“罢了，暂且不提这些了，你接着说罢。”苏锦不禁抚额，这位锦妃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性子哪，竟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不过若是自己，大概会做得更过分才对。
“是，剩下的一位是昭妃娘娘，这位昭妃娘娘绝不简单，因着是从萧国和亲而来的公主，智谋绝不可小窥，且奴婢一直怀疑这次指使奴婢陷害娘娘的幕后主使，便是这人。”一提到这人，淑瑶的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许多。
“幕后主使？这又如何说起？”其实此刻苏锦心下的疑惑是自己现今所在的这个国家，到底叫什么，而那个萧国又是怎么回事，不过在这个时候，苏锦还没胆直接问出这种话来。
“因为直接指使奴婢的人，正是妍贵人。”淑瑶停顿片刻，低声回应。
妍贵人？苏锦觉得这个称呼有些熟悉，不过却印象不深，不过既然是对自己不利的人，那日后定然是有机会熟悉的，倒也不急：“这个妍贵人，又是什么人？”
“妍贵人，奴婢以为不足为患，因妍贵人本就是自偏远之处选入宫中的绣女，因得了陛下宠幸这才得了‘贵人’的头衔，却再不曾有过妃位上的晋升，只是此人性子较烈，且没甚头脑，被人利用倒是有可能。”淑瑶放下木梳子，开始往苏锦头上插各种发饰。
“如此说来，本宫倒也是可怜的紧，苏家近来不是也出事了吗？只是苏家曾经做错了什么事吗？为何会有此遭遇？”苏锦苦笑，日后若自己出不了宫，看来还得好好想想法子该怎么在这深宫中活下去。
“奴婢失言，并无此意，只是苏家一向对陛下忠心耿耿，奴婢也不知陛下为何如此，先前奴婢说苏家失势，确也是真的，这几年，陛下不知为何愈发冷落了苏家，奴婢虽不知其中原委，却知绝非外头传言那般，娘娘可能不知，那外头的传言却是——苏家有谋逆之心——”淑瑶垂着头，说着从旁处听来的传言。
“谋逆？呵，那他为何还要留着锦妃这个祸患？”苏锦抿唇，皱起眉头。
“奴婢失言，还请娘娘赎罪。”淑瑶以为对方已是不悦，也知晓自己说错了话，此刻忙后退几步，急急跪下了。
“罢了，你且起来罢，今儿怎么梳这种发饰？不显得太过庄重了吗？”今日淑瑶帮苏锦挽了个朝天髻，苏锦透着模糊的铜镜看着，竟真有种雍容华贵的错觉，心下也不想谈太多严肃的事情，苏锦开始把话题引到了发型上。
“今儿是八月十六，娘娘待会估计得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故而奴婢才斗胆这般。”淑瑶缓缓站起身，因还未得了主子的答案，故而态度上仍是小心翼翼的。
“这又是什么规矩？”苏锦皱眉，却又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是说了不合理的话，不过既是要留下这丫头，那么自己便也不必在意这些了。
“娘娘莫不是忘了，每月的初三、十八是须得向皇后娘娘请安，每月的初一、十六便是要给太后娘娘请安的，只是因昨日是中秋，新后又是才册封不久，这才省了昨日的请安。”淑瑶的眸中闪过诧异，本以为先前娘娘之所以变得大不相同，不过是为了防着自己，可现今，大概已是不必了吧？
“淑瑶，你难道不曾发现，本宫与以往大有不同？”苏锦顽皮地眨眨眼睛，笑看淑瑶不知所措的模样。
“奴婢愚钝，还请娘娘明示。”这种问题，淑瑶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
“其实，我早已不是当初的锦妃了，”打了个哈欠，苏锦缓缓晃了晃头，顿觉这古人还真是不嫌累，头上顶着这么重的东西，竟然还有心思勾心斗角，不过自己毕竟不是古人，便也不必让自己这般累，“淑瑶，你且帮我把头上这些繁琐的什物都摘了，自今日起，我便只戴那支步摇，可明白了？”
“娘娘，这着实有些不妥呐。”淑瑶窘迫，愈发不知所措。
“淑瑶，你且听清了，”苏锦的神色突然变得无比严肃，语气亦然，“锦妃已经不在了，自那****把这支步摇插进自己的心，便已经不在了，而我——不过是一个无处可居的孤魂，不过是侥幸借用了这具身子罢了。”
淑瑶愣在当场，目瞪口呆。
“淑瑶，所以你可要想清楚了，日后跟着我，我虽不会把你当做婢女一般，却或许当真会让你得个什么不好的下场，我对这后/宫的争宠夺权，可真是一窍不通了，”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步摇，苏锦淡淡勾起嘴角，“且方才你也说了，若没有家世，在这宫中可是很难生存的。”
“不，奴婢仍愿一直追随娘娘。”片刻的诧异之后，淑瑶竟能这般快且这般镇定地给出了这个坚定的答案，想来这人也该是不简单的，要了解这个人的过去，苏锦知晓大概还需花上些经历。
“为什么？”苏锦知道，对于聪明人而言，所谓忠诚远远不是追随的必要条件。
“不瞒娘娘，奴婢自初时便是替人办事，其间不知为锦妃出了多少表面上合情合理，实则有损锦妃之事，到后来连蕙妃娘娘都已是有了计较，锦妃却仍毫无察觉，甚至为此教训了惠妃，而自从娘娘来了，奴婢自认为无甚不妥之处，却竟然也被娘娘瞧出了端倪，奴婢想追随聪明人，仅此而已。”舒缓缓缓走到苏锦身边，一面说着，一面帮苏锦把头上繁琐的发饰摘了下来，而那话中的“锦妃”，自然指的便是曾经的锦妃娘娘。
“如此说来，若你遇到更聪明的人，便也不会顾主仆情意？”苏锦抬手把步摇递给淑瑶，心中却在计较着另一件事，原来当初是锦妃先对不住那个文蕙，后者才对锦妃不义的，而且先前在晚宴上时，文蕙也曾出言指责淑瑶，如此说来，这人倒也不一定是敌人了。
“娘娘多虑，奴婢以为，这宫/中大概再没有比娘娘更聪明的人了。”整理好了苏锦的头发，淑瑶这才把目光落在苏锦身上。
“哦？”苏锦对着铜镜比了比，只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
“因为奴婢知晓，总是再聪明的人，只要是身在局中，便也会变得笨了，”淑瑶后退两步，轻声赞了一句，“娘娘今日很美。”
苏锦摇头苦笑，这丫头的话倒叫苏锦想到了一句谚语：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是自己当真能够一直身在局外吗？而这个唤作淑瑶的女子，苏锦可真不喜欢这人这么大的变化，先前还可怜兮兮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现今却又是这般胸有成竹的模样了，也不知究竟哪一样才是真的，不过现今，可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淑瑶，你可否先和我说说这个国家的事？我现今可是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