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着高烧,身体在冷风里颤抖,白小萌狠狠咬着下唇,血顺着下巴滴了下来。一双桃花眼早已被泪水浸透,不知是怨还是悲。
武馆内的四人毫无所觉,白家老爸和白三哥一边晨练,一边看着穿着白小萌皮囊的林无暇对许诺耍赖,两人眼中都带有明显的宠溺。许诺的耳根红彤彤的,把林无暇扒在他腰上的双臂拉下来,吼道:“快去锻炼,怎么拿了冠军后就这么懈怠!”
林无暇娇笑着,又把双臂缠上去,叫道:“我不要,爸爸和哥哥们都说我不用太辛苦,阿诺,你就饶了我吧!”
许诺拍了林无暇的脑门,道:“你这家伙,是谁怕自己没有自制力,让我天天监督她的?你从5岁开始,这招都用烂了,哥不接受你的糖衣炮弹,你赶紧给哥锻炼去!”
也不能怪许诺对她太严厉。早年白小萌的妈妈生下她没多久就过世了,小萌从小身体就弱,是白家爸爸和几个哥哥好不容易拉扯大的。让她习武倒不是希望她闯出什么名堂,而是习武在一定程度上能改善她的身体。自她5岁开始习武后,原本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身体才慢慢好了起来。习武最重一个“恒”字,因此许诺才不遗余力地督促白小萌。
白家父子对小萌太溺爱,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白小萌说不习武,他们也不会说一个“不”字。白小萌从小就早熟,她知道习武是为了自己好,所以跟许诺约定,让许诺监督她,每天叫她起床锻炼,许诺答应了,这一监督就是11年。
期间白小萌也有坚持不下去想偷懒的时候,各种哭闹撒娇,但是一律被许诺驳回,既温柔又坚定地坚持着。每当看见许诺的这种表情,白小萌的心总是一下就软得不行,然后乖乖去锻炼了。白家几人早锻炼的时候,许诺就在一边看着,有时跟白家老爸学几招,有时就自己看书,预习功课。
此时林无暇见撒娇不管用,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走上了跑步机,先开始慢跑。
武馆路对面的白小萌转过头,心像被豁了个大口子,撕心裂肺地疼。她行尸走肉一般往郊区走,正赶上一辆大货车也往郊区方向行驶,她趁着货车等红绿灯的时候挂在车后,一路行到戒毒所附近。
从货车上下来,她依照出来时的顺序,翻过高墙,去更衣室将工作服放回原处,又一路摸回自己房间,把削断的头发从枕头上拿起,扔进垃圾桶,然后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进被子里。
此时天才蒙蒙亮。
早班的某个护工换衣服时发现自己的工作服有些脏,心道昨天不知道是哪个病人发作的时候满地打滚,她去拉扯的时候又把衣服弄脏了。也没多想,就换上了工作服,开始一天的工作。
等到送药的两个护工过来开白小萌房间的门时,发现她的门锁坏了,正要问她是怎么回事,却发现白小萌已经烧得全身都红了。
两个护工赶紧去拿退烧药,又发现她身上的几处擦伤,以为她半夜又毒瘾发作,并未多想,只是喂药、处理伤口,弄完后退了出去,坏掉的门锁也很快就修好了。
似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只是白小萌和林无暇两人的命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是突然的,是隐晦的,没有人知道今后她们会各自走上什么样的道路,而事实上,这样的道路,却是早已注定的。
时间转瞬即逝,一眨眼就到了年关。距白小萌穿到林无暇的身体,已经有将近四个月了。这四个月里,林家夫妇仅仅是通过秘书送了生活费来,两人却是再也没有出现过。即便如今已经是大年三十,是一家团聚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来看戒毒所中的她。
白小萌很清楚,夫妇俩一定已经和林无暇相认了,这会儿说不定正和和美美地吃着年夜饭。而她,本该跟父亲和哥哥在放烟花,却因为毒瘾不得不待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自那天高烧而回之后,白小萌再也没试图逃出去。她已经无家可归了。林无暇顶着自己的皮囊,骗过了白家所有人,骗过了她的男朋友许诺,夺走了她的青春、她的健康、她的家人、她的爱情。而原本应该作为交换的林家父母的爱,她也自私地全部抢走,让白小萌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转瞬间变成了被社会唾弃、被所有人忽视的人间幽灵。
白小萌觉得怨恨。这怨恨让她原本清澈的双眸变得晦暗幽深,原本妩媚妖娆的脸却因这样晦暗幽深的眼神变得神秘,仿佛是复仇女神一般。
她想夺回自己的身体,夺回自己的一切,让林无暇回到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继续承受她本该承受的毒瘾发作的痛苦。她不允许林无暇顶着自己的皮囊,对白家父子予取予求,对许诺撒娇卖萌。
然而,如今的她,像是暴风雨中的一片树叶,脱离了母体,只能在狂风中挣扎,身不由己。她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诡异可怕的事情独独发生在她身上,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
正当白小萌沉浸在无边的怨恨中不可自拔的时候,护工的声音让她回到了现实。
“林无暇,有访客!”
白小萌眨眨眼睛,这时候会有谁来看她?而且除了林家夫妇,不是有规定不能见任何人么?带着疑问,白小萌走进会客室。
看着会客室里正以悠闲姿态坐着的雷霆,白小萌无语。她拉开凳子,坐在雷霆对面,并没有开口询问,而是等待雷霆先说话。她知道这人是林无暇的旧识,但对她来讲,这个人只是个陌生人。从这人之前的话,白小萌也能推断出,他跟林无暇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林无暇只是个纠缠他的花痴,他对林无暇也只有厌烦,别无其它感情。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会来探视,于情于理这都不正常。
“我想我应该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雷霆,幸会,白小萌小姐。”雷霆微笑,眼睛里闪烁着白小萌看不懂的神色。他的话让她心跳如鼓,她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会知道她不是林无暇,而是白小萌。她也不知道这个人专程在大年夜跑来跟她揭穿这个秘密,到底带着什么目的。
雷霆看着白小萌,没有忽略她的任何细微表情。上次一别,这姑娘的气质又发生了变化,原本清澈的气质如今带着丝丝的怨恨,一双美丽的眼睛也幽深起来,跟调查得到的白小萌的气质已经完全不同了。如果不是他委托的人非常可靠,他根本不会相信世界上会有灵魂转换这种诡异的事情。
“你有什么目的?”白小萌开门见山。
雷霆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挲弧度美好的下巴,眼睛里带着笑:“我有什么目的……还真是直白啊。”
十指交叉,他向白小萌倾了倾身子,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引诱:“现在的情况,想必你很清楚,白家的人只当林无暇是你,林家却知道真相。你一无所有。我可以让你离开这里,你要不要跟着我?”
白小萌抬眼看他,冷笑:“跟着你?”是要包养她的意思么?
雷霆的笑容加深:“你应该不知道,林家夫妇已经跟戒毒所的人做了交易,没有他们的允许,你这辈子都走不出这里。当然,你也可以像上次一样逃跑,只不过,以后只能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一旦被抓到,就再也无法得到自由了。”
好狠毒的心!为了自己的女儿,就可以拿别人的一生陪葬吗?白小萌眯了眯眼睛,姣好的面容带着煞气。
雷霆仍是好整以暇地看着白小萌,他并不着急。这个姑娘很聪明,她知道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她会做出选择的。
白小萌凝视着他,思索着。面前这个人,应该比林家夫妇拥有更大的能量。不然,他也不能无视戒毒所的禁令,以访客的身份出现在这里。有钱能使鬼推磨啊。如今她想要离开这里,靠自己是肯定不行了,不如依靠他的力量,先出去。至于他的其它想法,呵呵,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只要她不想让他近身,他是没有任何办法的。白小萌有这个自信。
“好,我同意。”白小萌说。说完,她就站起身,深深看了雷霆一眼,转身出门。
雷霆微笑,心情很好地说:“等我的消息吧。另外,新年快乐。”
白小萌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仍是背对着他,一步步走回自己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