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白小萌再次入梦。
可以自由控制梦境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自前天车祸出窍后，她的修行突然有了突破。
原本可以自由控制的梦境突然像淋了雨的水墨画，融成一片，消融殆尽。此后，梦境如同不同换台的电视，在各种画面间来回切换。这种切换是不可控的，各种看似无关的画面一直交织在一起，让白小萌头痛欲裂。
同时，她的脑海里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修行之道万千，或求长生，或为神通，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天道威严，不可触犯，若犯天威，轻则折损福德，重则五雷加身。天道之本，乃使万物繁盛，此为根本，永记于心。”
这段话反复在她脑海中回响，一遍遍重复，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开始她还不很明白，在这千百次的重复中，她已经牢牢记住了这段话，到最后甚至跟着那苍老的声音一起念诵。到她觉得再也不会忘记时，那声音悄然消失，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看着面前不断闪现又消失的画面，白小萌盘膝而坐，不再为这些纷乱的画面头疼，而是仔细地观察起来。
清晨，阳光洒落在草丛上，一只青翠欲滴的蚱蜢静静地趴在草叶间，身上落满露珠。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宝石般的七彩光芒。蚱蜢的翅膀被露珠坠得抬不起来，它只能等待阳光的热量将露珠蒸发。这是个危险的时段，如果有掠食者经过，它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到，只会变成盘中餐。不幸很快来临，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一只肥硕的黑喜鹊迅猛地将这只蚱蜢叼住，尖嘴开合了两下，就将蚱蜢吞入腹中。画面渐渐消融。
仍然是清晨，微风吹拂下，银杏树沙沙地抖着叶子，叶子的缝隙间露出一个圆圆的鸟窝。鸟窝里，一只黑喜鹊懒懒地抖了抖羽毛。附近的鸟儿都已经起来觅食了，它却呆在窝里不动弹。终于在日上三竿的时候，它才从窝里飞出。在四周寻觅了半天，却一无所获。食物早已被早起的鸟儿瓜分完毕，它只能去更远的地方觅食。飞行一阵，它才到达一处小山，落下后开始寻找食物。它在密林根部寻找昆虫和果实。饥饿和疲劳让它丧失警惕，在经过一处灌木丛的时候被一条突然蹿出的蛇咬住了翅膀。一番挣扎后，喜鹊终于被蛇绞死，吞食。画面再次消失，重组。
闹钟响起，一个时髦的小青年洗漱完毕，穿上笔挺的西装，拿起公文包走出公寓。公寓到他工作的大厦有十几公里的距离，需要转两次车。他匆匆融入人流，和许多人一样，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这座山城自从两年前开始建造地铁后，许多道路被封闭，原本就拥挤的道路显得更加狭窄。车流高峰期堵塞一两个小时是常有的事。此时依然处于塞车中。在人挤人的公交车上，他艰难地伸手松松领带，车内夹杂着包子味和汗臭的污浊空气让他有些头晕。突然，他闻到一股越来越浓的汽油味，心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车里的人开始骚动。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根火柴轻轻地掉落在已经被汽油浸湿的车内，熊熊大火瞬间吞没了这辆装满人的公交车。惨嚎声让周围原本因为堵车而心情烦躁的司机们惊吓不已，随后的爆炸更让公交车附近的几辆车遭了池鱼之殃，不但玻璃被震碎，车内乘客也受了轻重不一的伤。此次爆炸，当场死亡者28人，重伤31人，轻伤17人。画面被一片血色覆盖。
依然是清晨，烟雾缭绕的室内，几个面色狂热的边疆人激烈地讨论着，杂乱的木桌上堆满烟头，房间角落放着几个背包，包内隐约露出油桶的一角。讨论完毕后，几人分别出门，其中一半的人身上背了放油桶的背包。几人走了不同的方向，很快淹没在出行高峰的人流中。其中一个头发花白，满脸胡茬的中年人走进一栋大厦，闪身进入10楼的男卫生间，居高临下地看着马路上来往的车流。车流中，一辆红色的公交车让他眼神一亮。他拿出DV，对着楼下的马路拍摄起来，此时手机铃声响起，他掏出手机接通。
“动手！”他用边疆话下令。几秒后，熊熊火光包围了那辆红色的公交车，中年男人一边拍摄着，一边狂笑，用边疆话诵念神灵之名，宣布圣战开始。
此后，手机铃声一次次响起，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也陆续发生爆炸，包括海边的化工厂和石油基地。这座繁华的现代化都市，在这天成为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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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萌猛地从床上坐起。她满身是汗，头发一缕缕地黏在脖颈和脸颊边。梦中爆炸时产生的黑烟和刺鼻气味似乎仍充斥在她的肺里，她剧烈地咳嗽着，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身上黏黏腻腻的，就像梦里那些被炸得满天飞的人体器官和浓稠血液仍然粘在她身上。巨大的恐慌感让她浑身发冷，她神经质地用手抹去身上不存在的那些内脏碎片和血块。泪水夺眶而出，她无意识地发出惊恐哭泣的声音。
雷霆被一阵哭声惊醒。他慢慢睁开眼睛，周围一片黑暗，此时仍然是深夜。他仔细分辨哭声的来源，发现哭声是客房里白小萌发出的，心跳停了一拍，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他有些慌乱地敲起白小萌的房门，哭声停止了。周围一片黑暗，只有淡淡的月光从落地窗透进房间。他坚定地敲着门，似乎白小萌不开门的话他就会一直敲下去。
门开了，白小萌脸上的泪水已经擦去，只是被冷汗黏住的头发依然贴在身上。
雷霆定定地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伸手将她仍在颤抖的身躯揽进怀里，紧紧抱住。他轻轻拍着白小萌的背。“没事了，有我在。”
她的身躯微凉而柔软，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此时的白小萌很乖，没有将他推开，也没有对他动物，只是很安静地任由他抱着。
雷霆的体温透过身躯传递过来，白小萌恐慌的心情一点点平复。
“所以说，是做了噩梦？”灯火通明的客厅，雷霆将一杯热可可递给坐在沙发上发呆的白小萌。
白小萌啜了一口香甜可口的热可可，将肩头滑下的羊绒薄毯往上扯了扯。“嗯，太真实了，有些吓到了。”她不好意思地苦笑。
“女汉子也有被吓到的时候啊，真实难得。”雷霆摸着下巴，有些欠扁地说。
你姥姥的女汉子！白小萌立刻怒了，原本的惊恐一扫而空。本来被他的温柔稍微感动了一下，这厮马上就现原形了，减100分！
雷霆见她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模样，提得高高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两人就这么坐在沙发上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最后终于累了，互相依偎着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