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役房的宫女太监伏了一地,心知是伍才人故意不让她们起身。可谁也不敢造次,生怕惹了伍才人一个不顺意,抓住了由头受责罚。
伍焱凤和我闲话了差不多有一盏茶的功夫,她这才让众人起了身。
她拉着我刚走了几步,就侧过头来看我。脸上挂着个计谋得逞的得意笑容,一脸灿烂的模样。阳光照在她精致的小脸上,显得一张小脸明艳动人。小女儿家的俏皮跃然脸上,靠近了我撒着欢儿说道:“如此压压她们的脾性,她们以后便再也不敢欺负姐姐了。”
我心里一动,轻轻刮了刮她鼻梁,宠溺道:“就你精怪多,这会儿就是再借她们两个胆子,也是不敢再欺负我了。”
心里一暖,暗自感慨:你现在还只是半大个孩子,如此青春活泼,真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少些烦忧。
她挽了我的手,吩咐了贴身的宫女太监在原地守着,这才与我在不远处的老槐树下就这么坐了下来。
想来她此娇贵的千金之躯,也能不拘小节,与我席地而坐,不得不说大将军的女儿确实豪爽。
待我坐定,她就慢慢跟我细说起上次我被罚之后的事情。
我才知道,当日我去到降云殿的时候,事情并不是像我们原先设计的那样。
之前胧妃来寻我,是让我将她给我的信藏在伍焱凤的枕下栽赃,她后面便会带了人去搜宫,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这罪证就嫁实了在伍将军头上。
我原想如此一来,我只要晚过圣上再去降云殿,那她的栽赃就不攻自破。加上当时我再指证是胧妃嫁祸,就算不能让她有性命之忧,也会让她很难过。因为无论是诬陷栽赃朝廷命官还是栽赃嫁祸后、宫妃嫔,都会让皇上轻看她,责罚也必然是少不了的。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确实是带了许多宫人去了降云殿,也是要强搜宫。可这搜宫的理由却是说有宫人偷了皇上御赐给她的簪子,被她的人看着潜进了降云殿。
伍焱凤当然知道她只是用了个借口,可是无论她是用的什么理由,当下都不能让她搜宫,所以令人死命地拦着。
胧妃自然知道其中原由,她做足了功夫来找麻烦,自然也就不那么那么容易就退了回去,胧妃哪里又是那么好打发的。
于是在降云殿内,二人各执一词。两相争执起来,差点儿大打出手。
好在皇上听闻急忙赶到。可是皇上到了,不问原由就先将伍焱凤训示了一番。意思也无非是说胧妃位居妃位,无论这事儿是谁对错,伍焱凤都要先知道尊卑,万万不应该和胧妃当面起冲突。
伍焱凤心里不服,可这品阶位份在那儿摆着,皇上又如此一说,自然不好反驳。
原说这时候胧妃要是将这信的事儿给说了出来,也就没有后面我被罚的事儿了。可是这胧妃狡猾至极!她竟然绝口不提信的事儿,只道是自己丢了皇上送的簪子,一时情急,才莽撞了。且又当着皇上的面儿,充当着慈姐的模样反倒给伍焱凤道歉说起了好话来。当着皇上的面儿,硬是又做了好人。伍焱凤就更加的什么也说不得了,只得虚应着。
如此一来,这事儿在皇上面前也就算是了了。
可好巧不巧的是,刚好我又闯了进去,还满口说道是胧妃指使了我要陷害伍焱凤。皇上大概就误以为是我栽赃胧妃,借机会挑拨伍将军与胧妃之前的关系。所以怒极之下,才罚了我。
我听完才醒悟,原来我们心中所想,早已被胧妃料定。这个女人好狠毒的心!如此,利用我将信交给了皇上,又被打发到敬役房,一辈子都翻不了身,自然奈何不了她。
如若伍焱凤当时不开口帮我,我自会恨极了她。倘若她念着我俩之前的情份帮了我,则会落得个与我合谋的罪名!如此一来,胧妃便是一箭双雕!
我听完伍焱凤的话,久久不能平静。
单单就一个胧妃,用如此简单一个计谋就差点儿能掀翻了伍家,当真是心计了得。
这皇宫之中,三宫六院人人都希望得蒙圣宠,人人都在算计自己的明日。当中,又有多少个胧妃在盘算谋划?!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之中,各种势力更是盘根错节,难以得见真相。凡事总总,又是何其恐怖。
要说不惧怕,那是谎话。为伍焱凤,也为自己。
我想要离开这里!这样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可是离开敬役房,也就意味着要成为某个主子的宫女,成为这些女人斗争的眼线和棋子!有用则留,无用则弃!命比蝼蚁更贱!
若是想要自己尊贵些,想要自己的命值钱一些,那就必须加入这后、宫的斗争当中,连绵无期,至死方休!
可无论是哪一种选择,都不是我愿意的。
“不过说来也奇怪,皇上罚了你之后,也罚了胧妃。不知为何,若是皇上罚你,也就是心里不信你,那又为何会牵扯到她呢?!”伍焱凤疑惑的看着我,无声的询问着我的意思。
“哦?皇上也罚了她?!这可是奇了,我从入宫之时就只听说过胧妃荣宠不衰,圣得疼的不像话,哪里还会舍得罚她?!”
我说的这些在宫中已不算是秘密。但凡宫里头的人都知道,胧妃荣宠多年,不要说责罚,就连稍重些的话,皇上都不曾对她说过。
“是啊,所以才奇怪。而且更奇怪的是,皇上罚的虽说不重,也不算轻。只是将她禁足,不让出自己的寝殿,也不让任何人探望。听说胧妃被禁足之后,皇后有一日想要去探她,皇上就得了信,还未走到门口,就被人给拦了下来,请去了承德殿。你说,这皇后干嘛这时候要去看她?难道她们之间……”
“应该不会。这样的事儿最好不要瞎猜,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总之,胧妃奸诈,你要小心些虽说她现在被禁足了,可这宫里头少不得是她的眼线,怕是处处都有她的人。”
我用眼神示意她往侍候的宫人看去,意思也就是让她注意着身边的人,别被胧妃送了人来身边。
若是自己跟前儿的人起了坏心,那才真是防不胜防。
胧妃这些年的荣宠,怕是早就已经像根刺扎在了皇后等人的心上,欲除之而后快。若皇上真心动怒了,对她们来讲,无异于是个天大的机会。若真是有那么一天,怕是皇后还会在背后推上一把,自然不会帮她。
皇后去探望,大概也就是想试探试探,皇上是真的将她禁足了呢,还是这当中另有乾坤。
“嗯,我会的。你也是,过些日子,我定会想办法将你救了出去。这儿的日子虽然苦些,不过就算再熬上些日子,也好过以后一辈子做个奴才。”伍焱凤说着,眼里又泛出朦胧的光华。
我点了点头轻声安慰道:“嗯,我了解。你也要顾着自己,别让自己太为难。”
此时,再说别的话就太过矫情了。感动之情一丝一丝往上翻涌,她让我等着,是想让皇上免了我的责罚。如此,我仍旧是这宫里头的小主。不然,只消她一句话,我也就可以跟着在她身边,不过却只能是个奴才,往后要受的苦也就更多了。
她贴身带着的小宫女此时上前来,福了个礼道:“伍才人,将才降云殿差了人来给信,说是董美人有事相求,此刻已在降云殿侯了好一会儿了。”
“知道了,回了她们的信儿,我即刻就回。”伍焱凤吩咐道。
“之前跟在你身边的花灵呢?怎么没见着她呀?!”
伍焱凤一听我提起花灵,脸色变了变,硬生生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只随意答了句:“花灵她……她犯了错,我没让她在跟前侍候了。”
花灵处处都为着伍焱凤着想,做事虽然有失稳妥,可倒底是忠心耿耿。这自从伍焱凤封了才人,就一直在跟前儿贴身伺候,也算得上是个一等的大宫。若不是犯了什么忌讳的事儿,断然是不会被随意打发了去别处的。
我心里疑惑,刚想要问清楚花灵是犯了什么事儿,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伍焱凤起身将衣衫整了整,招了宫女太监过来伺候。
“今儿董美人去了我宫里头,我也不能撂着她在那儿侯得太久,回头说我端了架子有意闪躲,这事儿就说不过去了。今日,我就先回去了,回头我得了空,再来看你。”
既然伍焱凤都如此说了,我自然也不好再问,就将心里的疑惑压了下来。
行至宫门处,临走之前又突然差人叫了苏麽麽来,特意问了句:“苏麽麽,之前那个伤了如烟的宫人,现在如何了?”
现在我被罚在敬役房当差,伍焱凤自然不能在外以姐妹相称。但即便如此,伍焱凤如此一问,也警醒了众人。
苏麽麽听闻过后,面色凝重,冷汗直下。
稍作犹豫之后,避重就轻地回了句:“已罚了三十大板,性子稍稍有些收敛了。”
我一听,心里立时怒火上涌。什么叫性子稍稍收敛些?!如若不是放任着她,采月又是哪里会死?!
难道白白害掉的一和人命就如此算了么?!还想要替她遮掩瞒过,就不怕采月死不瞑目么!
我是绝对不会就此放过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