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走着走着走岔了，我也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哪儿。只是有间空屋子，里面好像放着点儿杂物……”我仔细回想，却发现我当时跟本没有注意那屋子里有些什么，只是凭着影影绰绰的记忆似乎放着些杂物。
“我知道了！你去的那儿肯定是以前的刑房。那里几前年是关了犯事儿的宫女受刑的地方，后来听说有人在那儿见着了脏东西……所以啊，苏麽麽后来将那儿给堆了些废弃的杂物，平日里根本没人敢去。”宫女说着还缩了缩脖子。
女子的话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听了她的话之后，众人又倒吸了一口冷气，怕是以为我真的撞了不干净的东西了罢。
不过也难怪姣娘胆儿这么大，连窗都不关就敢……原来这儿的人都以为那里闹鬼，就是明天白日的都不敢靠近了去，她必然是知道了，所以才敢如此明目张胆！
宫女说完，众人的目光又转回到了我身上。这时候众人才真正的有了些担忧，有些儿胆儿小的眼里还有了些恐惧。每个人都是神色紧张，攥紧了手，生怕我说出什么吓人的事儿来。
“其实……没有什么鬼啦！……只是我看见了姣娘！”说完我已经满面腮红，窘得手足无措。
“她去了那儿？！她胆儿大，经常去那。不过那你怕什么啊？！”众人听着我只是见到了姣娘，瞬间也都跟着我松了口气。
“是啊，你现在有伍才人护着，她也不敢再招惹你了！”有个宫女还以为我是怕见了姣娘又起了冲突自己吃亏。
“我见着她和另外一个宫女……”我实在不知如何启口。
可我话还没落，突然看着众人都变了神色，脸上的凝重比刚才还深了几分。
有个年纪稍小些的宫女，将脑袋凌了过来，轻声道：“你看见那事儿了？是不是？”
这声音虽轻，可大家伙儿都围在了一块儿。围在前面些的，都是清清楚楚的听了去的，后面有些没听到的，又拉了旁的人问这小宫女说的是什么。
我回扫众人一眼，郑重的点了点头：“嗯。”
答完，脸上又涌上一阵红潮。
有些明了的，就也都红了脸，叨念句：“早就听说那个不要脸的浪荡蹄子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我那苦命的红霞姐就是被她……给害了的啊！——”一个尖锐的女腔在众人之间乍开了锅，一句话说得是声泪俱下，肝肠寸断，将人心肝都扯在了一起。
那宫女见这事儿终于得见天日，才又说道：“红霞姐死前一晚上，去过我房里，将这事儿告诉我了。说完半夜就自己撞了南墙。我怕姣娘报复我，这事儿我也没敢说，即便是我当时说了，姐姐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姐姐啊——是我对不起你——”宫女说完已是泣不成声，声声含着血泪。
众人一时手忙脚乱，安慰声，怒叱声，询问声，咒骂声，各人乱成了一锅粥，各样声音不绝于耳。
一时间，都顾不上干活了，将之前和姣娘有关的事儿又通通倒了一遍豆子。
姣娘从来到杂役房就不断的欺负着这儿的宫女，谁被她逮上谁就没有好果子吃。因为她力气大，经常可以帮着苏麽麽做些搬搬抬抬的事情，所以苏麽麽对她有着三分好脸色。也因为这样，她就更加肆无忌惮地欺压众人。
以前也传出来过宫女被她强迫着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就是那个宫女认的干姐姐红霞。红霞的父亲原是个教书先生，她从小是读过诗书的，据说是因为得罪了某位妃子，才被打发了到这儿了。人又干净文静，气质不俗。她不堪被姣娘逼迫着受辱，又不敢声张，怕丢了脸面。后来实在受不住了，就给自己认下的妹妹哭诉了一晚，说了自己受辱的事儿。半夜里，就自己一头撞死在了房里。”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众人都数落了出来，也都顾不上自己还有活计没有做了。
我看着众人愤恨的神情，轻轻点了点头，转过身去领了落影回房。嘴角扬起一个不屑的弧度，一丝笑意在嘴角一闪即逝，终于还是被隐没在了那张哀戚的表情之下。
“姑娘不但没有消沉，反而意志坚强，懂得适时反击，落影真心佩服。”落影紧紧跟随我身后，言语里没有半分不恭。
“哦？！”她竟然能看出来我的心思，我倒是要看看，她都知道些什么。
“姑娘其实刚才可以不用理会她们，将此事瞒了下来。却偏偏陪着她们这群人苦心纠缠，为的不过是将这消息传给她们，激起她们的愤怒，引出她们深埋在心里的对姣娘的仇恨。落影直言，请姑娘莫怪。”
落影这话说得极是精炼，嘴上说着请我莫怪，言语中却没有半点我会怪她的意思。
果然是个聪明人。
不过这样聪明的人，若是能为我用必然是好。但若不能，那就是将自己置身在危险之中了。我现在还不知她的底细，却反倒被她看了透彻，这样的感觉很不好。
我皱了皱眉头，将语气沉了沉道：“你猜的不错。我是故意的让她们知道这事儿的！她们都一直受着姣娘欺负，却没有人敢反抗，甚至在我受辱的时候，她们一个个都站在边上麻木的看着，还说着让人寒心的话儿！我不过是想让她们清楚的知道，她们也随时可能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我转过头看了看落影，落入眼里的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我原先以为她最起码会有小小的得意。
“落影，你也很聪明。不过千万别因为自己的小聪明给自己引了祸端，有些事儿埋在心里就好。”
我刻意放柔了声音说道。这话，明着是关心提醒，暗里也有着警告的意思。
“落影受姑娘教诲！”落影低了头，眉眼低垂，让人看不清面容，口中倒是恭顺回道。
“如烟姑娘，外头有个叫月眉的姑娘找……”一位宫女从后头追了过来。
月眉？她不是在舒妃娘娘那儿当差么？干嘛到我这儿来？！
心里打着鼓，脚下也就立即向着宫门去了。
落影依旧紧随了我身后。
老远，就能见着月眉的一身粉色宫装在这灰黑脏乱的地方显得异常出彩。平日里，我们都穿的是灰色的旧面料做的宫服，比不得皇宫里正规编制的宫女的宫装漂亮。所以众人见了，虽然不敢围了过去，也都在不远处立着交头接耳。
我人还未到，就闻其声。
“如烟！枉我以前还称你作一声妹妹！没想到你心肠竟然恁的歹毒！如此害我？！”
果然还是一副天皇老子我最大的狂妄自得嘴脸，在舒妃娘娘手下当了这么久的差，也没学得收敛些。
待我站定，她又将手扬了扬，欲想掌我的嘴。手却生生在半空顿住，绕了个空之后落下了。
“怎么？又想掌我的嘴？！难道你就只会乱扬蹄子踢人么？！”我正了正神色怒道。这个孩子当真是被宠坏了。
月眉一听急了起来，一张小脸被憋的通红，用手指着我跳脚，完全没有了女子应有的娴静、端庄模样。
“你！——你这个毒妇！你如此害我，你以后不得好死！”她瞬间红了眼，咒骂道。
“啪——”我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我虽不待见她，但为了护着她，怕胧妃给她下绊子给了她不舒心，还专程去求了舒妃，这才将她送去了舒妃娘娘那儿。
舒妃娘娘在宫里口碑最后，传言出来最是体贴心疼着自己宫里头的人，又是哪里会害她了？！
这不知好逮的丫头！掌她两巴掌也不过是代她父亲好生教训教训她。
想到这层，我心里也是怒火攻心，厉声道：“柳月眉！我有哪里不招你待见了？你偏生要处处找我麻烦！你说我害你，你倒是说，我哪儿害着你了？！你说啊——”
我也有些气疯了，恨其不争，不识好人心，不觉间声音就尖锐了起来，连自己听了都觉得像泼妇般，难以入耳。
“你将我……你！……我……哼！柳如烟，过不了多久，我定会来找你报这大仇！你且等着，他日我若成了后妃，第一个就要你死！”月眉一手捂住了被打的半边脸。
月眉刚一开口，又生生的打住了。另一只手指着我的鼻子吱唔了半天，却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却撂下狠话想要我死。
既然说不出来个原由，又何来我害她一说，又何必非要我死？！还敢胆在这样的场合说自己想要成为**嫔妃，这是不要命了么？哪怕是心里再想，也不能说了出来。这皇宫里哪个主子不忌讳自己身边的宫人想要成为皇上的人，一心想要爬上龙床？！再说了，若是给安上个妄图媚惑圣上的罪名，怕是柳家一家往后都没得好日子了。
虽然我和柳家没什么感怀，但是必竟我也姓柳，且也是从柳家出来的。柳家万一出了什么大篓子，我也是躲不过的。
“你胆子也恁的大了些，竟然胆敢在这儿大放噘词！你是不要命了么？！”我怒叱道。
显然月眉并不能理解我的心思，还以为我在跟她置气，想要她死，说的话是越发的难听了。
“柳如烟！我告诉你，我柳月眉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我做鬼也会缠着你！”
这句话月眉几乎是咬紧了牙关从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的。
月眉咬牙切齿的说完，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临走前还将一众宫女也狠着劲儿的瞪了一眼，以至于她刚走，在边上看热闹的这些宫人就又围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