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日起直至七月二十五日,皇帝每天必去英武殿梓宫前举哀,而且几乎每次都是辰时往,申时还,在梓宫旁呆上七、八个小时。百官臣妻,王臣妃妻,**众妃,每日亦每早晚集殿门外举哀。
文哲皇后乃是皇帝的第二任皇后,前任仁孝皇后在死后三年,册立文哲皇后为后。虽不及仁孝皇后与皇帝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之情。却与皇上也的多年夫妻,主持六宫之事井条有序,与皇上相敬如宾,多年的夫妻之情。七月二十五日,百官臣子奉移皇后梓宫往巩华城,孝昭皇后梓宫、奉安地宫,与第一位皇后同安于享殿。
这日,吉时已到,内侍请灵,皇帝亲自将梓宫送至巩华城,跟随的乃有睿亲王炫睿,郡王鄂扎、赍(ji)册宝跟随。前面铭旌(jing)大书:“奉天乾永十七年周朝孝昭仁皇后之灵柩。”梓宫外罩绣着锦凤的缎子及明黄的流苏随风轻轻飘逸。一应执事陈设,皆都是宫内最好的巧厮所做,一色光艳夺目。众皇子,帝姬身穿孝服行子女之礼,十分哀苦。
上驻巩城外幔城。这日,诸王、贝子、公等满汉文武大小官员,俱集西安门外,举哀跪送。王妃、公主、郡主等二品以上命妇,俱集德胜门外举哀跪送,连着前面各色执事,陈设,百耍,浩浩荡荡,一带足有十几好里。大殡的队伍浩浩荡荡弥漫着哀伤的气息,哭声连连。
后妃不必跟随,待大殡的队伍离去,袭如搀扶她回宫正巧遇到韵婕妤与凌昭仪同步而行。福身行礼,低螓首:“两位姐姐吉祥。”
韵婕妤含笑看向她,歉意道:“前些日姐姐失言,幸亏皇上与妹妹无间隙,不然姐姐这心中定然不安。”
见她如此说,心中纵然不爽,也只好含笑,道:“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姐姐何出此言。”
“这失言也好,断言也罢。玉贵人得皇上宠爱,嘀咕几句自然算不得大事。不过,若是有意为之,怕是真真是让人寒心。”凌昭仪神色自若睇了一眼韵婕妤。
凌紫薇乃是从二品昭仪,现在的位份只仅与妃一步之遥。夏知棋位份之低,自然不敢硬撞,含笑道:“娘娘说的便是让嫔妾耻心了,嫔妾舌拙口笨,难免会失言。”
凌昭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含笑便离开了。夏知棋神色淡定,含笑道:“妹妹真是大度,今日我便先回去了。改日定当请妹妹一聚,当作赔错。”
郁盈含笑行礼,道:“姐姐严重了,恭送姐姐。”她素手一扬,早有识眼色的宫女搀住她离开了。
站在殿门口看着阳光下的金莲花,随风微微泛一层层波浪。虽然她与皇后相识之日并不多,但是好好的一个人便如此没了,心中难免不适,想起哥哥的死心中更为酸楚。
皇后生前所提的那个“她”究竟是不是珍妃?加之皇后殁当日那个梦境,竟是如此的真实,心情更是如翻倒五味瓶滋味多杂。
“小主,你这是怎么了?”袭如走到身边恭敬问道。
回身由她搀扶着回与殿中,坐于软榻前,道:“只是觉得心烦意乱。”
“小主想必是这么多日累了,要不小主是小歇一会。”袭如手执团扇轻摇与她纳凉。
轻摇臻首,道:“不必了。”抬眸问,“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袭如低声道:“都办好了,小印子说铭感小主的恩情,做牛做马定当为小主效劳。不便前来谢恩,让奴婢转达谢意。”
郁盈又问道:“恩,他哥哥的病怎么样了?”
袭如回道:“已经让陆太医去医治过了,开了几服药,想来并无大碍。”
轻颔首,道:“惠妃定然不会容我,若他真能为我们所用,倒是省了我们一大块心病。”
“是啊!奴婢也是这样想的。”
品茹进来行礼,道:“小主,凌昭仪差人过来,请您去一趟。”
“呃?”清秀眉峰一蹙,她素来与凌昭仪并无交集,怎么好端端的请她去作甚?
袭如小声道:“这凌昭仪可是宸妃的人,怎么突然请小主了?”
嘴角微微一笑,道:“皇后刚死就按捺不住了,好戏要开场了。”起身下榻,“走吧。”
袭如亦是一笑,搀扶着出了金莲映日殿。甫踏进风泉清听,只听清泉声清灵悦耳,殿门前两侧乃是清泉细细,中间乃是由碎石砌就而成的石路。真真应正了那句:松月生夜凉,凤泉满清听。
甫进殿,只见凌紫薇上前迎接,道:“可真是难为妹妹了,大热地天让你跑一趟。”
只见凌紫薇着烟笼海棠绢纱裙,苏缎百蝶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音色呖呖楚楚,宛如新莺雏凤。
含笑行礼,道:“妹妹本早该来拜见姐姐,无奈妹妹初进宫时久病,又遇皇后病逝,因此给耽搁了,还望姐姐勿怪。”
“我们自家人,也别说两家话。”凌昭仪的语锋转向她,一边早有那识脸色的宫女奉上两杯香茗,“今日,本宫见了玉妹妹,亦是一见如故,不知玉妹妹可愿认本宫这个姐姐呢?”
郁盈面含笑意,语意乖巧:“蒙娘娘不弃,认嫔妾为妹妹,实是嫔妾之幸事。”
凌昭仪笑得愈发悦耳,牵住她的手,道:“好妹妹,以后,咱们在宫里就是姐妹了,虽不是亲姐妹,但更胜似亲姐妹,风泉清听清冷,妹妹平日可要多来姐姐的风泉清听走动才是。”含笑应承,又听她继续道,“皇后生前恩泽六宫,不想这么快便殁了,真真是让后---宫姐妹伤心死了。”心中暗道:她说出这些话,让人说不出的悲恋,但是心知宫中最会最懂的也就是惺惺作态。
无奈只好顺意劝慰了她几句,既然她演戏,她又何不演得更完美些,只听她道:“现在宫中无主,怕是以后众嫔妃难免会有分歧了。”只见她素手端起茶盏轻含一口茶,眼波流转,“妹妹可有什么打算啊?”
郁盈心中明镜凌昭仪不过是打探她的口风,神色黯然道:“妹妹年幼宫中之事难免不懂些,不过,虽皇后故逝,皇上已命惠妃,宸妃已经协理六宫,两位娘娘贤惠良德,自然会维护好后----宫祥和。”
她亦是掩唇嗤笑一声:“自古一山不容二虎,宫中亦是如此。六宫无主位,妹妹是聪明人,自然懂得审视而立的道理。”
郁盈执起茶盏,看着杯中牙尖细如条,低垂的睫毛扑闪,翦水瞳眸,盈盈看向她道,“姐姐泡的这是白尖,这种白尖是雨前番邦的贡品,偏是极之娇嫩,若泡不得法,便有隐约的腥气。”凌昭仪亦是一顿,眉心蹙紧,只听郁盈继续道,“要泡这上好的白尖,先得学会用手背试水温,用盖子托住水使之沿边注入,这样,不仅不会伤嫩叶,更能知其水温。”
看似不经意地说出这句话,凌昭仪的眉心愈是蹙紧,郁盈将她的神色自收眼中,放下茶盏,起身道:“扰了姐姐多时了,妹妹这便回去了。”
凌昭仪起身道:“妹妹好走。”将她送出了殿外。
莲步轻移,裙下生花,蒲柳依依随风缭绕,迎面而来的轻风拂面带着温热感。偶尔几声啼鸣声,仿若在这寂寥的天空中甚是悦耳。在这炙热的阳光下,花草亦显得懒懒的,独独那片荷花亦是那般迎日而立。
袭如在旁撑着纸扇,道:“小主,这是告诉她这茶是皇上,若泡得不好不仅腥烫了自己,还会有损嫩叶。”忧心道,“只是,这凌昭仪会不会将这些话告诉宸妃?”
丝巾擦去香汗,微微一笑:“她是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懂得。品茶而已,她想成什么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她即便不为自己想,也会为静琳公主想想。”
一个孩子的母亲,即便怎么样,也会为自己的孩子着想,不然凌紫薇在宸妃位份下压了这么多年,无非是为了保全自己还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