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姑娘年岁都不大,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彼此间又是初见,都很是好奇,碍着大人在跟前不敢放肆,见齐氏与贾敏走了都不再矜持。杜彦琳和黛玉还好,只是言语间放松一些,杜彦欣就完全放松了,小丫头伸长脖子见齐氏出去就仰面倒在榻上,还没等杜彦琳反应过来拽起她,小丫头又一骨碌爬了起来叫道:“我去看看珩玉弟弟,姐姐陪着黛玉妹妹说话吧。”没等黛玉反应过来,小姑娘就风风火火不见人影了。杜彦琳拉了黛玉的手不好意思的说“彦欣就是这个性子,说风就是雨的,还请妹妹见谅。”
黛玉摇头道没事,杜彦琳又说:“我痴长几岁,叫你玉儿妹妹可好?”
黛玉说:“我在家里是个大的,就希望有个哥哥姐姐疼我,如今可巧有了姐姐,那我就叫你彦琳姐姐吧”
杜彦琳应了,又问道:“玉儿妹妹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可是出去转了?”黛玉将平日里做的事挑一些答了“也不过就是绣绣花,陪着珩玉玩罢了。”杜彦琳只觉得黛玉性子沉静,对她很有好感,就感叹:“玉儿妹妹性子沉静,可不像彦欣那个疯丫头。”
“姐姐,你又在背后说我坏话?”杜彦欣的声音从屏风后就传来。杜彦琳看着她说:”你知道是坏话也不晓得改改,不是叫玉儿妹妹笑话?”杜彦欣笑眯眯的说:“我也是玉儿妹妹的姐姐,姐姐可不许这么说我。”话未说完就忽的一下凑到黛玉面前,黛玉还愣愣的时候她就已经大叫一声:“妹妹长得好漂亮啊,就像娘喜欢的画上的一样呢!”
见黛玉似乎没反应过来,杜彦琳不好意思的向黛玉笑笑:“玉儿妹妹见谅,欣儿的性子就是太活泼了。”又拉过杜彦欣小声道:“都和你说了第一次见面不要这样,你当人家和你一样是只疯猴子啊,你看你吓到人家了吧。”
就算加上上一世,黛玉也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率性,精灵古怪又不会让人厌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以前活的太小心翼翼,黛玉虽然惊异,但却很喜欢这样的性子。因此黛玉摆摆手站起来,拉了杜彦琳和杜彦欣笑着说:“姐姐不必担心,彦欣姐姐这性子最是真的,可见是个性情中人,我也是喜欢的,只不过玉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杜彦欣闻言惊喜,转头对姐姐说道:“我就说吧,这个妹妹定是喜欢我的,才不会向那个袁家小姐似的讨人厌。”
杜彦琳掩了她的嘴:“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
杜彦欣扯掉她的手,满不在乎的说:“本来就是,是她先说我没有教养的,再说了有没有外人。”
“那你也不能这样说她,是非曲直别人心里有数,你这样可是给了别人把柄。”
黛玉本以为杜彦琳性子文静,却没想到她有这般见识,难得又是个厚道的,心下更是亲近了。
黛玉想了想,问到:“姐姐说的可是那个袁通判家的小姐?”“对,就是她,妹妹也听说过她?”黛玉摇头:“没有,我只是听说过有这个人,这么听着,倒是不太......”黛玉话虽没说完,但杜彦欣却大大点头,两个丫头聚在一起头凑头的说悄悄话去了,不一会就十分亲密起来。
时间已近午时,五月的空气中弥散着一片阳光炙烤过留下的热辣气息。因为要待客做客三人都起得早,迷迷糊糊吃了些东西垫底,这是早已饿了。杜彦琳见外面一片火热,就招了自己身边的丫头道:“白英,你去找了大厨房的厨娘,让她挑些清淡的小菜做了摆在我们院子的树下,再去我屋里拿了姑奶奶给的瓜片沏了放在里间,东西叫白蕊收了,让她去找,不可耽误了时间。”白英应了转身还没走三步远,杜彦琳就扬手叫她回来:“且等等,你去大厨房时,叫那灶上的找个手艺好的做些软糯糕点来,告诉他们就这一时忙得,且注意着手脚麻利些。”
白英笑道:“厨房里的李婶子做点心是个好手,人也厚道,我这就去给她说,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杜彦琳摆摆手道:“没有了,给那李婶子一些银钱,这会子忙,别在钱上克扣了人家。”白英这才转身去了大厨房传话。
杜彦琳和杜彦欣住的芳华园与听荷馆中间隔了一个院子,但也算是风景独好,一推开窗就能看到一大片木槿花。
白英来传话说饭已经准备好了,因为两院之间隔得并不远,三个小丫头处的热络,不愿坐轿隔得太远就商议着让人举了伞一起走过去,路上也好看看风景。
这会儿子阳光更加炽热,黛玉举目望过去只觉得各处都被照得白花花的,头顶上的伞也仿若无物,只觉头顶热辣辣的,黛玉伸手一摸,几乎怀疑头发要被点着了一般。如同路边晒得叫声都不明亮的小虫,三个丫头都蔫蔫的走着,就连杜彦欣都收了话,只是一个劲的抱怨天热。黛玉暗暗叫苦,早知如此还不如坐了轿子,也不知身体受不受得住,不要中暑了才好啊。
杜彦琳甩甩帕子,指着前边拐弯处道:“就是那里了,咱们快些走吧。”
事实证明传说中的望梅止渴还是很有作用的,看着近在眼前的目的地,一行人齐齐加快步伐。一进院子,黛玉瞬间就觉得神清气爽,定睛一看:一棵高大的桑树立在院子北角,繁密的枝叶伸展出来,几乎遮了一小半院子,树下摆了两张四脚雕花圆桌,一张林林总总摆了一桌子菜,另一张则放了沏好的茶水,一些季节瓜果和几盘点心。又在上风向处放了个冰盆,散发出阵阵凉意,怪不得院子如此清凉。
杜彦欣快步走过去,端起一杯茶喝了个干净才招呼黛玉道:“姐姐、玉儿妹妹,快来喝茶。”
黛玉端起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姐姐家这时候就开始用冰了?母亲怕我身子弱,就不让我用冰,这几日热的我难受,就日日去弟弟房里呆着,这才好受些。”
杜彦琳笑道:“是要这样小心才是。”说着就让婆子将冰盆向后撤了几步。
众人用了饭,坐在另一张桌子上闲聊,白英将在井水里泡过的瓜果切了端上来。黛玉怕凉,就只拿了块绿豆凉糕吃,糕入口即化,又有一股子荷叶清香弥散开来,就又尝了两块才住嘴。
杜彦琳指着另一个圆圆团状的点心道:“玉儿妹妹尝尝这个,这个是加了冬天里梅花瓣做的梅花糕,中间裹了枣泥,比那个荷叶的绿豆凉糕是不差的。”黛玉依言尝了。众人又说了一会话,彦琳拉了黛玉,众人去歇了午觉。
白英安顿好黛玉的丫头培荷等地方休息,出了垂花门要去赏音阁说给齐氏这边的情况。正走到荷花池边,就听得后边一男声叫:“可是大小姐身边的白英姐姐?”
白英转头,那人又道:“姐姐安好,小的是少爷身边的顺子,少爷有些事要问,还请姐姐近前回个话。”
白英跟着顺子到了杜彦磊面前,就听他问:“母亲和小姐今日待的是哪家客人?”白英行了个礼:“回少爷,是林御史家的。”
杜彦磊心头一动:“小姐和那林家姑娘处的可还好?”
白英笑回到:“林姑娘生得好,性子也好,对我们这些人也是和气的很,两位小姐都很喜欢那林姑娘,奴婢出来时,大小姐拉了林姑娘一起回屋休息了,说要下午去游湖呢。”
杜彦磊叮嘱道:“游湖的事也说给母亲知道,让母亲多准备些人手照顾。就说我一会儿过去给她请安。”
杜彦磊说完去了书房,白英自去赏音阁回话不提。
睡了午觉起来,黛玉正在穿鞋时杜彦欣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好妹妹快起来,我们游湖去,母亲已叫人备好船了,我给你说啊,上次我和姐姐两个人......”彦欣发现黛玉站着不动,又低头一看发现黛玉鞋子穿了一半,不由吐吐舌头“我去外间等你。”
黛玉听着外间传来杜彦欣身边的大丫头抱怨:“小姐,你可性子稳重些吧。”
黛玉笑笑,这会时间相处下来,杜彦琳是个稳重守礼的,人聪明有思量,又能宽和待人,黛玉倒真把她当做姐姐来看;杜彦欣虽是性子跳脱,但本性不坏,人又活泼讨喜。黛玉没有妹妹,惜春是个冷心冷性儿的,探春精明也不需要她担心,因此只当彦欣是个妹妹宠着,自然不会计较。
一行人走到荷花池,黛玉就见湖边停了艘小画舫,另有身材健壮的婆子呆在上面。进去再看,大约一二十平方的小舫内摆着一张檀木雕童子戏莲的方桌并五六把椅子,屋脚同样放着一个冰盆,因此并不觉得热。
众人坐好,丫头上了茶,婆子们就一撑一推的将画舫驶进了荷花丛里。彦欣和黛玉坐在窗子边,时不时的有荷花伸进窗子,惹来一阵惊叹。
黛玉满目都是荷叶的碧绿,荷花的娇粉,鼻尖弥漫着荷叶淡淡的清香,自己也放开了,拉着彦欣指这说那的好不兴奋。
不一时,画舫驶到深处,彦琳叫白英从里间拿出几个大大的木盆,又放了剪刀,推下水去。彦欣欢呼一声,拉了黛玉说:“我们可以自己下去摘莲蓬了,上次我和姐姐两人摘了一大盆,吃了好久呢。你吃过鲜莲子吗?”说着不顾划船婆子的劝阻,自己跳进盆里,又转身接黛玉下来。
黛玉下来,在盆里坐好,水上飘飘悠悠,黛玉玩心大起,胳膊在水里划来划去,倒把船弄得高高低低,吓得培荷抓着盆壁不敢松手,嘴上更是连连求饶。
黛玉、彦欣、培荷、红玉做了一个,彦琳、白英和另两个丫头坐了一个,其余的都是些小丫头或会水的婆子。
彦欣提议比赛,看谁先划的快,摘了最多的莲蓬。丫头小姐平时拘谨,难得放松闻言都赞成。无论会的不会的都伸了胳膊划水,就见水上有直直向前冲的,有原地打转的,有一不小心两拨人相撞引起一声声尖叫的,好不热闹。
黛玉和彦欣闷头死命的划,黛玉只顾得剪莲蓬,培荷就剥好了放在黛玉嘴里。约半个时辰之后,盆里已全是莲蓬。黛玉与彦琳上了岸,拿了莲蓬坐在岸上剥。
黛玉兴奋的脸上全是绯红,看着似个苹果一般引得人上去咬一口。彦欣凑到她耳边:“玉儿妹妹,下次你再来吧,还有好多好玩的呢,我叫母亲给你下帖子。”
黛玉玩的高兴自是应得:“就算姐姐嫌烦,我也是要来的。”
彦琳闻言也很高兴,有转头交代白英:“把盆里的莲蓬拿些出来,弄好了给母亲和林家姨母送去,就说是我们和玉儿妹妹一起摘的,若是哥哥回来,也给他送去,剩下的挑些好的连着些点心包了留给玉儿妹妹带回去,剩下的就先留在大厨房,交代他们收好了。”
黛玉闻言和彦欣咬耳朵:“彦林姐姐好像管家主母一般,不知将来谁有福能娶了。”
彦琳听得不真切,再问时黛玉笑的像只小狐狸似的只笑不答,又见彦欣乐的前仰后合,就说彦欣把黛玉带的都不乖了,彦欣听了这话更是笑的伏在红玉怀里哼哼肚子疼,只留下一头雾水的彦琳。
众人闹罢,都安静地坐在树下或吃莲子或看风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