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她是我朋友,找她要钱。”芭比说完就往外走。孔子西拉住她,上上下下地打量,有点眼熟。见几个警察也在看她们,她把芭比拉到角落,把芭比的帽子向上一抬,终于看清楚这个外国小妞乃何方神圣。
她顿感很无奈很无奈。
“她欠了多少钱?”
“九百八十块。”
这么贵?这妞都吃了什么啊!?她默默地付好钱,将人领出去。
孔子西的服装设计是以芭比为突破口在国外打开市场,所以芭比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她的金主。两人没有见过面,但是孔子西把她的手机号留给了芭比,所以芭比犯了错不敢打任天电话,就把她叫来救场了。
“孔小姐,非常感谢你。”芭比还是很有礼貌的。孔子西含笑道:“不用谢,只是你怎么在这里,嗯,我的意思是怎么在上海?”她没敢问怎么被逮到警察局来了。
芭比也不隐瞒,“我离家出走了,我爸爸的朋友讨厌透了。”她的汉语还很生涩,但是这个“讨厌透了”念得铿锵有力,看来没少下功夫。孔子西点头,国外的孩子叛逆期都比国内早,她觉得芭比和阿臻会很有共同语言。“既然这样的话,我送你回去吧。”
芭比颓废地点头,才吃了餐饭就被送到警察局,她觉得中国人太不和蔼了,难怪任天不让她出门。而且她身无分文,根本没地方去……忽然她眼睛一亮,这不有一个现成的提款机吗?Oh!Lucky!
孔子西把人带上车,问道:“你现在住哪里?”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她就看见芭比鼓了两包泪无比可怜地看着她,“我想出来玩,可是没有钱。”
“这样啊……”孔子西看着使劲扮无辜的芭比,心中有了计较,于是笑着说:“你想去哪里玩?我请客。”
刘星下了车,升起的车窗阻隔了兄妹俩。刘瑕勾了勾唇,“难得来了好好玩,我晚点来接你。”刘星僵着脸不吭声,眼前巨大的摩天轮晃眼极了,也不知道老哥抽了什么风把她带到这边来。
她才不会去玩这些幼稚的东西。随便找了张长椅,她干坐着等老哥来接人。
“哇!好漂亮!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刘星不耐烦地转了个身,她讨厌听到“漂亮”之类的词,因为不管是对谁说的,她都觉得这是对她的讽刺。
“这可不行,但是我会常常做些衣服给你寄过去。”
嗯?好像和她想得不一样。刘星不自禁看过去,发现是两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女生在窃窃私语,而且其中一个的身形似曾相识。
“我想玩蹦极,阿西你陪我去好不好?”熟了之后芭比就开始对孔子西撒娇,她吃定孔子西不会反对她。
孔子西摇头说:“你去吧,我给你加油。”主要原因是她虽然披着羽绒服外套,但里面还是裙子,一跳就彻底走光。芭比想的却是孔子西一把年纪了还瘦瘦弱弱的模样,肯定是不敢跳,但越是这样,她越要让孔子西陪她一起玩。
孔子西拗不过她,可是去哪找裤子?她左右看看,敏锐的目光立刻捕捉到刘星,于是找到救星一样跑上去,“刘星,你的衣服借我穿一下好不好?”
刘星愣了一下才透过浓重的烟熏妆看到孔子西的本质,但是她首先想的不是孔子西为什么要和她换衣服,而是注意到孔子西的裙装。她从没穿过裙子,此时不知为何无端端起一股怒气,狠狠瞪了一眼孔子西,转身就走。
孔子西早知道刘星喜怒无常的性子,所以厚着脸皮凑上去,“借我吧借我吧,我就用一下,马上就还给你。”硬把刘星拖到旁边的女厕,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轻便的裤装,她冲厕所里喊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来哦!”就跑了。
刘星扯了扯裙子,有点小,鞋子什么的也还凑合,但是她就是不敢迈出厕所,怕被人嘲笑,更怕被人说丑人多作怪。她死死咬住嘴唇,无比懊悔和孔子西换了衣服,她绝不会承认在孔子西提出换衣服的一刹那她的心怦然一跳,内心涌出无尽的希冀和渴望。
孔子西没有玩过蹦极这么惊险的游戏,内心有点小激动,脸也红了。芭比以为她怕了,故作老成地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放心,你握紧我的手,我会保护你。”孔子西扬唇一笑:“那就多谢你了。”
两人纵身一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芭比的尖叫不绝于耳,孔子西坏心眼地松开握住她的手,换来她更惨烈的尖叫。看来这妞也是第一次玩,也对,出身在那样的家庭,怕是连出门都很难。好在现在是在人生地不熟的中国,稍微做点改装也能来游乐园这样人群拥挤的地方。
芭比在空中乱抓,想找到依托,但是孔子西控制着身体左躲右闪就是不让她抓到。重力加速度加上倒吊、躲闪的刺激让孔子西热血沸腾,脸上不再是矜持的笑,而是彻底放声笑开来。清脆的笑声在谷中回荡。
然而一时畅快的后遗症就是事后芭比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任她怎么哄都停不下来。她无奈地扯扯头发,算了,先去把衣服换回来,把刘星惹急了更麻烦。
她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去,远远就看到刘星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和周围的欢快气氛格格不入,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乌云之中,连带她充满青春活力的衣服都被穿出死气沉沉的感觉。
她放慢脚步,静静地看着刘星,厚重的黑框眼镜遮住了年轻女生的所有情绪,但是为什么呢?这种扭曲的沉寂,刘星的内心世界到底是怎样的灰暗?
刘星似有所感地看向她,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情绪地开口:“快点。”
她点点头,神使鬼差地开口:“你很嫉妒我吧?”
刘星猛地抬起头,“你想打架吗?”
“不要,你会把我的宝贝裙子弄坏的。”孔子西转了个圈坐到刘星旁边,按住她欲挣扎的手,目视前方轻声道:“我早就知道了,你妒忌我。”不顾刘星喷火的眼神,继续道:“要说你做造型的技术不如我倒是真的,但是你嫉妒我美貌如花就说不过去了。”
刘星愤怒之余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其实要我说,你根本不配做造型师。”这句话彻底点爆刘星,推开孔子西拳脚就招呼上去。周围的人群吓了一跳,纷纷退开。
孔子西画了烟熏妆,所以不担心别人认出自己,可以无所顾忌地开打。但是她也不喜欢耍猴给别人看,于是慢慢把刘星引到小树林中,看准刘星一个漏洞,把人扑到地上,低声道:“你冷静一点!”
刘星全身一震,头无力地偏向一边。
孔子西松了口气,把她扶起来,抱怨道:“你怎么听话听一半?再说我也没说错。”两人找到一块大石头坐定,刘星情绪低落,默默无语。
“我们是造型师,如果连自己的造型都不过关,怎么配做造型师?”孔子西很自然地说开,也不管刘星听不听,怒不怒。她趁刘星不注意突然拿下刘星的眼镜,凑上去打量,“唔,我说嘛,你哥好歹是个清秀小生,你身为妹妹怎么能差?”
刘星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常年晒不到太阳的苍白,眼睛不大,但是睫毛很浓,嘴唇相对一般女生更薄,但是唇形很好。在孔子西眼里,这是一张很素净的底图,脑中一晃而过上百种风格设计,她忍不住打开化妆箱。
刘星像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任她动作。
“Perfect!”镜子被送到刘星面前,刘星低头看向镜子里这个陌生的女生。光洁的额头,迷离的眼,淡粉色的唇彩闪闪发亮,竟然是一个可爱的小美女,而小美女的脸颊上慢慢浮现出两团红晕,眼神变得更迷离了。
孔子西抬起她的下巴,喃喃自语:“难道戴眼镜可以让眼睛变迷离?唔唔,以后多找点眼镜妹做实验,真漂亮啊!”
漂、亮?镜中的美女睫毛一颤,竟然沁出点点湿润。
“哎呀!把那外国小妞忘了,别被坏人骗走啊!”孔子西拿起化妆箱匆匆忙忙地跑了,跑了几步却停下来,低声道:“别丢造型师的脸,也别丢你名字的脸,刘星……是流星啊……”她说完快速跑远。
刘星猛地握紧拳头,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一片澄澈。对,我是流星,就算稍纵即逝,我也要绽放最美丽的光芒!
背后突然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刘星转头看到了自家哥哥的坐骑。她勾了勾唇,走到刘瑕面前,灿烂一笑:“走吧,哥哥。”
刘瑕一怔,心中的一座小山仿佛在这一刻轰然倒塌。他也扬唇笑起:“好,我们回家。”
黑色轿车呼啸而过,孔子西从树后走出,望着车中的人轻笑,你是流星,我却要做恒星,我想要的是——一辈子的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