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张泽所料,张抗很爽快的接受了朝廷的册封,接受了征北将军的金印。
初平元年一月中,献帝下诏,册封张良八世孙张抗为征北将军,秩两千石,假节,开府仪同三司,金印紫绶,封列侯,领幽、冀、并三州兵事。
虽然俸禄依旧是两千石,但是张抗二十年前做的光禄大夫是秩比两千石,征北将军是秩真两千石,大部分的两千石的高官一辈子都未必能跨出这小小的一步。
李肃前脚走,后脚张抗就开始忙活了。
忙活什么呢?修书!
张抗十二岁从张氏族学出来,先后拜得数位名师,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跟随胡广(蔡邕之师)学诗赋和跟随马融(郑玄、卢植之师)学春秋,延熹二年,二十九岁的张抗和大儒马融一起写出《春秋三经异同说》,是《春秋》学集大成的一部专著,轰动一时,自此三郡才名传遍天下,很多人直接称呼他张三郡。
建宁二年,张抗以党锢之祸免官,避世东莱,但是仍然有不少人偷偷的过来向他请教学问,如今张府的观霞山上还有一处学堂,平时有张府请来的教习授课,隔个三五天张抗就去山上讲学,每当这时候那些从外地过来的学子便偷偷的溜进去听课。
当然,因为张抗名声不太好,学子们很少光明正大的来,甚至还有不少人连名字也不留。
张抗现在修书就是给这些来听过他讲课并留下过名帖的学生,张拓在旁边帮忙磨墨看着祖父认认真真的一片片的书简上写信。
这个时候也不是没有纸张,但这时候的纸张可没后世那么实用,一来容易晕染墨迹,二来脆弱易碎,很少有人会用纸张写字,至于丝帛就太奢侈了,更不常用。
张拓便动了心思,自己何不尝试一下造纸呢,他前世的时候在造纸厂做过一段时间,对里面的流程大致都有所接触。
回忆了一下造纸的原理和各个环节,张拓慢慢的就走神了。
“好了,好了,你一边坐着去吧,连个墨都磨不好,孺子不可教也,依柳,过来与我磨墨,”张抗看孙子明显不在状态,赶紧将他赶到一边去,免得他将自己最喜爱的这个砚台磨坏了。
“嘿嘿,那孙儿就不献丑了,”张拓最不耐做这种精细活,不让他磨墨他求之不得,便坐到旁边的软榻上呆着。
纸张在现代随处可见,但是造纸工艺却并不简单,尤其是那些机械化的地方必须要还原成汉代能够实现的简单流程,张拓想了一会便觉得脑子疼,索性不再去想,松松垮垮的卧在那里看着祖父出神。
他这祖父今年已经五十九岁了,而且经历过人生重大打击,按理说该是老态龙钟,但事实上他却丝毫不见老态,皮肤皱纹不多,面色也好,看起来就像四十多岁的人似地。
旁边一个依柳在帮他磨墨,还有一个霏雪在帮他煮茶,两个侍女乃是双生姐妹,都是二八年华,貌若天仙。
以张拓来自未来的灵魂,也不由得赞叹,原始的美果然不是现代浓妆艳抹所能比拟的,那些个影视明星只要洗个脸,立马貂蝉变母猪。
尤其是这一对美女还是很少见的双胞胎,长得几乎没有任何差别,如果不是一个白衣一个青衣,他都没法分辨开来。
尤其是正在弄茶的霏雪,本来就是美人,烹茶动作又无比优美娴静,葱手如玉,动静间如彩云随月美不胜收,看的张拓有些入迷。
张抗写完一片竹简后抬起头,却发现孙子傻傻的看着自己的侍女,就差没流口水了,笑骂道:“孽障,看什么呢。”
张拓醒过神来,才发现霏雪被他看得头都快低到胸口了,小脸红扑扑的艳若芙蕖。
“呵呵,没看什么,想事情呢,一时走神了,”张拓羞愧欲死,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抗捋着下巴上花白的胡须,笑道:“莫不是看上了霏雪,祖父将她送给你,如何?”
张拓大囧,心底暗自腹诽,这老不修居然拿女人和孙子开玩笑,伦理何在啊。
“你父亲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娶亲,你小子有什么好害羞的,霏雪依柳乃是老夫故人遗孤,出身也算良家,与你为妾也不算辱没了你,”张抗放下笔,越说越觉得此事可行。
张家子息薄弱,他这孙子今年都十八了,也该为张家的人丁做点贡献了。
“祖父折杀孙子了,孙儿虽然荒唐,但绝对不敢造次,”张拓大惊,连忙起身伏在榻上求饶。
不敢造次?
张抗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是怎么了,可是拓儿做了什么让父亲生气的事?”正尴尬间,送天使出城的张泽回来了,他很轻易的便感受到了屋子里尴尬的气氛。
侄儿张拓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父亲张抗老脸通红似怒似囧,依柳霏雪两个丫头泫然欲泣楚楚可怜。
张拓也搞不清什么情况。
哪有拿自己女人送孙子的,民风在开放也不行吧,更何况自从董仲舒将儒家伦理思想概括为“三纲五常”后,汉代民风已经没有那么自由开放了。
“孽畜,你给我滚出去,”张抗对着面前的案几拍了一巴掌,冲张拓吹胡子瞪眼的吼了一句。
张拓如蒙大赦,屁颠屁颠的从软榻上爬起来,跑出门去了。
张抗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依柳霏雪姐妹下去,侍妾之事也没心情再提。
他和儿子说了几句送天使离开的事,便又将话题转到了张拓的身上,说道:“早年为父曾和荀慈明约为婚姻,你今年带着拓儿去一次洛阳,将亲事定下来。”
“过几日等大兄有了消息,我便带着拓儿启程,”张泽大喜,荀氏乃是大族,在世家大族中以多俊才出名,若是能结交荀氏,对张家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唉,几十年转瞬即逝,只怕荀慈明也已经老了,为父虽说还能为陛下精忠,但终究老迈,募兵操练之事,你要多上心,”张抗先是感慨了几句,就说到眼下募兵之事。
朝廷封了张抗征北将军,也就仅此而已,兵马钱粮都要他自己解决,而且二千石的俸禄估计也是空话,除非张抗真的死心塌地为董卓卖命。
“父亲请放心,我已经派人快马通知四方商铺募集粮草兵甲,不出半个月便能装备出数千兵卒,”张家的产业也不尽是现金,供养几千人已是极限。
“这方面的事情交给你做我倒是放心,只是这领兵之人我还在犹豫,思来想去也找不到身边有谁能带兵打仗。”
张抗是从文的,从来没有接触过武官,结交的也都是大儒名士,哪里找的人去带兵打仗。
张泽笑着回道:“父亲何必烦恼,这领兵之人孩儿倒有个主意。”
“哦,你可有什么适合的人推荐给为父?”张抗知道他这个儿子能力极强,可惜不喜读书只知道经商赚钱,否则也不至于让他头疼。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父亲,何必舍近求远。”
“难道说的是你兄长?这……虽说他也带过些人马杀贼剿匪,但黄金余党都是乌合之众,杀败他们算不得什么本事,你大哥治理地方堪比一郡太守,但是要说打仗,他也就是能带着点人马去剿剿匪,”知子莫若父,张裕有多大能力,张抗还能不清楚。
“呵呵,父亲误会了,大哥现在还没回来,我说的怎么会是他呢,”张泽笑盈盈的反驳道。
张抗抓起手边的镇纸,往儿子身上砸了过去,佯怒道:“你这个逆子,居然和老夫拐弯抹角,叫你说你就说,再不老实别怪我请家法。”
张泽何许人,怎么可能被砸中,他随手一抄将那镇纸接在了手中,不过他也不敢再开老父的玩笑,正色道:“孩儿说的带兵之人正是你孙子呐。”
张抗愣了一下,似乎很不敢确定的说:“我孙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现在就一个孙子吧,难不成你兄弟二人有谁在外面给我另外生了个孙子?”
“父亲大人,”张泽苦笑道:“拓儿真的已经今非昔比了,你老不能老是用以前的眼光看他啊。”
“我八月份的时候还见过他,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那段时间他和街上的地痞打架——说是什么英雄救美,被几个游侠儿骗的团团转,差点就把府上的几匹好马送给人家了,还要我说吗?你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哼,我只知道秉性难改。”
张抗也不是不疼张拓,作为张家唯一的孙子他能不疼吗,可惜这十几年来老头被打击的次数太多了,告诉他母猪会上树他信,告诉他张拓成才了他能笑掉一嘴大牙。
张泽无奈,只得将他们从北海到黄县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他本身在老爷子的眼中就不是好孩子,但靠劝说收效甚微,只好用事实将道理。
张抗越听嘴张得越大,如果他是现代人,一定能够最快的反应过来——他孙子被穿越了,可惜他是个纯粹的汉代人,他只能将自己孙子看成一夕顿悟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