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因为良昭仪的事到底还是有些风云暗涌的味道了,连升四级,加上皇上夜夜亲身探望,良昭仪的风头一时无人能比。皇帝的膝下儿女并不多,公主尚有七八个,但是皇子中大皇子早已夭折,只剩下皇后所出的二皇子,所以皇帝对良昭仪这次可是抱了莫大的希望。宫中传言良昭仪若是生子必封为贵妃。可是皇后仿佛并没有察觉到这巨大的威胁,反倒同良昭仪亲厚起来,时常在例行的早安中温柔亲切的向良昭仪讲述一些她怀孕时的经验。
卓槿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皇后一向自矜出身高贵,虽然表面上在宫中造成了待嫔妃宽厚的假象,但实际上却是看不起出身不高的妃嫔。更何况良昭仪更是比娴妃实实在在的威胁到她,她为什么费尽心思去照顾良昭仪?皇后说是尽**之主的责任,卓槿不信;皇帝称赞她有大家风范,卓槿也不信皇后是为这几句夸奖去的。
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隐隐的有不安在躁动,像神话中被封印的上古凶兽要挣脱了似的,卓槿心里很怕,却不知在怕什么。
良昭仪的恩宠一日胜过一日,皇帝一月中有半月都去她宫中看望。以前皇后和娴妃所形成的平衡彻底被打破了,宫中的嫔妃以前压抑的或多或少的不满也在冒头,宫中这些天的风言风语明显多了。
娴妃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仿佛**中将起的风雨与她无关。娴妃的恩宠虽被良昭仪比了下去,但到底还是算得上受宠,皇帝还是时常召娴妃用膳,一月中也有几天传召娴妃侍寝。皇帝大概真如娴妃所说,喜欢她这不争不抢吧,可是他却不知道这贤惠温良下是心如死灰的苍凉。
前线此时却传来了第一份捷报:先锋陈琛在雪关山大挫安临国来犯之军,杀敌一万,声振敌军,这无疑又是陈琛军旅生涯中浓重的一笔,他终于成了一员真正的大将。捷报传来,举国上下无不为之欢欣鼓舞,街头巷尾均在热议这位年仅十八岁的天才将军。
陈琛也不知托的哪里的极诡秘的人,借着回宫报喜的便利给卓槿也带了一份礼物,卓槿想不收,她心知收下便是默认了陈琛,而她现在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些天心中的惶恐日渐加深。可是来人一个硬打硬的人,声称若是卓槿不受下完成不了小亲王的托付他只能自裁,卓槿相信素以军纪严明的骁林军将士做得到。
她最终还是收下了却一直没有打开看,那个包装很精美的锦盒在月光中静静地待着,卓槿睡不着,犹豫再三还是打开了。盒里是一对衔珠木槿翡翠珠花,在月光中发出淡淡的光芒,卓槿拿起这双做工极讲究的珠花,看得出珠花不仅材质极其上乘做工也是极致,花瓣栩栩如生很是动人。卓槿看了这对珠花良久还是没有拿起来,盖上盒子细细地将它收好了。
良昭仪因为雪关山大捷愈发受宠,皇帝认为良昭仪这胎乃是吉祥的征兆,卓槿对此很是不屑一顾,前方战士浴血奋战用生命和热血来捍卫国土,陈琛的辉煌一役在你眼里居然还有几分沾了良昭仪福气的功劳。以前对皇帝不觉得什么,现在卓槿竟有几分觉得皇帝是昏君的感觉,他这样迟早会寒遍前线将士的心。
激动过后,卓槿又想起自己为什么要忿不平?为陈琛不平?她笑笑,为什么呢?她闭上眼睛,脑海里也还是浮现出那张傲气冷峻的脸,迎着夕阳的余晖他逆着光说卓槿我喜欢你。那一刻,心好像漏跳了半拍,卓槿不再去想,她,不愿深想下去。
皇后这段日子很是不正常,起初卓槿以为皇后是企图笼络良昭仪来对付娴妃,可过了这么久也没有什么异常。今日皇后从庆贺雪关山大捷和良昭仪有孕为名奏请皇上于观影楼看戏,百官亦前往同贺。娴妃一早便由心兰陪着去了,卓槿本不放心想跟着去的,可是她一直不习惯大陈国的严寒,自入冬以来手脚便懂得浮肿起来,娴妃心疼她外出受寒不许她去,说是大庭广众下想是无事的。
卓槿想想也是,在合欢宫中做了会儿事,有教宫女们绣了绣花,心里的不安愈来愈浓,直闹的她坐立不安,她强压着自己的心,静下心来去做事。去侧殿为娴妃整理衣物时发现丝帕少了一条怎么也找不到。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了,今日百官入宫同贺,张子衿也会来了?卓槿突然好像抓到了什么,她再也管不了了,冲门而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皇后今天是耗费心机在设一个局,只是卓槿不知道会是什么局。
卓槿也顾不上去拿大衣,夺门而出,她希望来得及去阻止,她希望现在才想明白并不算不迟。宫中是不许奔跑的,可是现在她顾不了那么多,满天的大雪纷已纷飘落到肩头上,整个人在寒冷中早冻的失去知觉,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
卓槿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觉得自己仿佛跑过了一个世纪的漫长时光,观影楼终于要到了,她耗尽了体力一个终于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厚厚的积冰结实地让她摔的痛入骨髓,手掌磨开一大块皮,鲜血涌出来和着冰雪的寒冷让卓槿痛的想咬牙。可是她没有时间去管,只希望时间还够。她倔强地不肯哭,想撑着爬起来,可是冻的失去知觉的身体一点也不协调,一次又一次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卓槿挣扎着终于起来了,一步一步向观影楼过去,刚到门口她发现侍卫封了楼,提着医药箱的太医匆匆进出。怎么了?来不及了吗?发生什么事了?卓槿想问却觉得一种天旋地转向自己袭来,意识一点一点模糊下去,她好像听见心兰哭泣的声音,可是她太累了,想回到她却还是被黑暗所淹没了。
好像又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里又见到了母亲,梦里还见到了大哥父亲,可是伸出手却发现那不过是个幻影;好像又是在合欢宫,娴妃坐在贵妃椅上微笑,她想上去说幸好没事,可是仍然是个幻影;陈琛好像还没去出征,他跑来说我就知道你会收下的,她想说没有,没有,没有,什么都还没有发生是吗?她终于满身是汗地醒来了,整个人好像泡进了热水里虚脱的没有一点力气。
这好像并不是合欢宫中自己的那间房,思绪慢慢回到脑海中,是了,自己是去找娴妃的。想到这卓槿突然想到那天终究是发生了什么吧。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娴妃呢?她有事吗?卓槿挣扎着想起身,可是她仿佛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没有半分精神。噗通一声连着人裹着被子掉下床了。
听到里屋有动静,采荷慌忙进屋来,把卓槿扶上床,关切地说:“太医说你受了风寒,得好好地静心养着呢。”她的眼眶红红的,卓槿看着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为什么哭?告诉我怎么了?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