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泽的流放地是一个叫马场的地方,不但是东莞与南麓的边境,而且还与西溟接壤,从边境流放到另一处边境,虽然有千里之遥,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居住而已。
途中,那些看守人犯的衙役对他很是客气,甚至是有些恭维,显然是得到了谁的命令,一路风餐露宿下来,倒像是许多人在陪着他一路云游。
柳成泽面对这样的境遇,并没有多少欣喜,反而有些不安,他自然知道这是宜亲王在暗中相助,虽说他成了亲,但他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女儿。
除夕很快无声无息地过去了,一晃几天过去了,期间,柳若青意外接到父亲在途中传来的信,心里很是欣慰,尽管父亲心境坦然,但毕竟是受刑流放,晚景凄凉。她决定处理好府里的事情,便去马场陪着父亲,毕竟这里再没有什么留恋的了,父亲在哪,哪里便是她的家。
只是她并没有见到杨晋,只听说他在父亲走后不久,便被转送到了刑部,尽管父亲揽过了所有的罪责,杨晋最终还是难逃其咎,看来慕天瑾已经调查他很久了。
夜里,外面星光灿烂,繁星如织。
柳若青正在灯下细细地看着那张纸笺,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净叶大师说那个矮脚方鼎是卧龙寺初建之时,西溟所送的贺礼,距今也有三十多年了,上面的字体是西溟以前用的繁体字,民间现在已经见不着这种字了。
又是西溟!
隐隐地,街上传来几声犬吠声,接着,便听见房上有瓦砾碰撞的声音,柳若青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看见的黑影,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她忙把纸笺藏好,摸出藏在床头的一把匕首,站起身走到窗前,向外望去。
门突然开了,几个黑影瞬间闯了进来,其中一人低低笑道:“柳小姐,别来无恙?”
“是你。”柳若青见来人竟然是王盛一,她迎着他的目光,冷笑道:“王将军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柳小姐上次从落魂坡死里逃生,真是令人佩服!”他突然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露出那个玉镯,道:“想不到竟然是夜凉族的后人?”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夜凉族已经亡了,难道将军还嫌落魂坡的人不够惨吗?”柳若青挣脱出他铁甲般的手,冷颜道。
“你父亲大言不惭,竟然说他才是夜凉族的头领,害的我们走了不少弯路。”王盛一大手一挥,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柳若青认出此人正是那日在西溟海边遇见的那个卖鱼的老汉。
“少主。”那老汉不敢抬头看她,只是低头站在那里,小声嘟囔道。
“哈哈,夜凉族的少主。”王盛一大笑了一声:“既然你们夜凉族的人都是只认手镯不认人,那我也就不为难柳小姐了。”
他迅速抓起柳若青的手,飞快地取下那个手镯,在那老汉面前晃了几下,道:“是不是现在本将军现在也可以号令你们夜凉族了。”
“哼,原来堂堂西溟将军也像街头泼皮般无礼,竟然私闯民宅,掠人财物,当真是可耻。”柳若青见他冷不丁地抢走了她的手镯,气得脸色绯红。
“是,应该是的,我们夜凉族确实是只认信物的。”那老汉的声音愈发低了起来。
愚蠢!柳若青暗自思忖道,虽然她对这个少主的称谓并没有半点兴趣,但看到夜凉族任人欺辱,心里还是不忍的。
不知为什么,她对这个王盛一并没有半点惧意,难道是因为他是她前世的未婚夫?
“落魂坡已经在你们手里了,不知将军要这个手镯做什么?它是不是夜凉族的信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我娘给我留下的一点念想,希望将军不要夺人所爱的好。”
“一只手镯抵府上你们仨人的命,终究是值得的。”王盛一看着柳若青,又道:“看在你以前放过陆川的份上,本将军不会为难你的,只要你说出这个香囊是谁教你的,就行了。”
说完,他掏出那个绣着红色曼陀罗的香囊在她面前晃动着:“柳小姐还记得这个吧?”
“都说是我自己随手绣的了,如果将军不信,那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突然,院里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似是又有人闯了进来,王盛一看了那老汉一眼,提步走了出去。
柳若青紧张地趴在窗上,向外望去,见闯进来的是一些身穿官服的人,便知道是慕天瑾到了。
外面的战斗似乎是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便听到一声类似于暗号的声音,那老汉看了看柳若青,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急匆匆地趁乱跑了出去。
院里终于安静了下来,片刻只见依兰姑姑脸色苍白地走了进来,见柳若青无恙地站在窗边,松了口气,道:“小姐无恙就好!那些人已经跑了。”随即又浅笑弯弯地说:“幸好宜亲王带人来的及时,不然……。”
话音刚落,慕天瑾推门走了进来。
依兰姑姑知趣地退了下去。
“你,没事吧!”慕天瑾走到她面前,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头,感受着她的颤栗和无助。
屋里的灯光渐渐地暗了下去,柳若青拿起剪刀,小心地剪着烛芯:“想必他们知道了那条密道,只怕现在已经去了卧龙寺了。”
“那个机关已经被我毁了,你那个玉镯早已经失去作用了。”慕天瑾不以为然地说道。那天他们突然出现在落魂坡的魂冢里,想必西溟的人早已经知道了,如果不毁掉那个机关,柳若青的那个手镯也不会留到现在:“只是我一时疏忽了,还是让王盛一拿走了。”
“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了!”她拿开他的手,突然感到心身疲惫,她淡淡一笑:“多谢王爷鼎力相助,民女感激不尽。”
“难道我们一定要这样别扭下去吗?”慕天瑾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心中涌起一片怜惜之情:“我,我其实与王妃并无夫妻之实,如她所说,我们都是棋子而已。”
“王爷不要说了!”她扭过头去,不看他:“这是王爷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