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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的时候,帕拉贝尔城倒是下了一场小雨,不过这场雨只持续了半个多小时而已。尽管如此,但道路上仍然可以看到坑坑洼洼的积水。来来往往的马车在湿漉漉的道路上驰骋,滚动的车轮趟过积水,溅出一道道水花。
汉克站在窗户旁边,在这里能够清楚的看到道路上来往的马车,他犹豫了很久,才将木桌上的包袱提起来,然后挂在肩膀上,准备离开。可就在他打开房门的时候,却看到门口正站着一个人,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说:“你是来取钱的?”
那个年轻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走进了房间里,然后将房门给关上了。不过没有完全关上,而是留了一条缝隙。年轻人扫了整个房间一眼,然后淡淡的说:“瞧你这行头,是准备去旅游吗,汉克先生?”
“我干什么管你什么事?”汉克怒瞪着他,“如果你是来要钱的话,那么就请回吧……我是不会把钱交给你们这种人的。”
“比起我这种人,你这种人好像更让人讨厌吧,不是吗?”年轻人反倒是嘲讽了他一句。“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可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却反而出卖了她,难道这就是你所说的爱吗?”
汉克突然意识到不对,眉头也微微的皱了起来,冷声说:“你是什么人?”
“不好意思,忘记自我介绍了。”年轻人微笑的看着他,一脸人畜无害的说:“我叫杜伊,是魔术团的成员。”
“哦,你就是昨天在宴会上胡说八道的那个家伙?”一想起那个毁了自己整个计划的年轻人,汉克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愤怒,他攥紧了拳头,冷声说:“臭小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杜伊瞥了他攥紧的拳头一眼,然后很小心的退后了一步。不管怎么说,适当的防备还是要有的。他微皱着眉头,细细地打量了汉克一眼,略带讥讽的说:“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是来干什么的吧?”
汉克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杜伊也不在乎他的目光,坦然说:“其实在昨天的宴会上,我就知道下毒杀死赫尔斯男爵的凶手是你们,不过当时我并没有揭穿你们,因为……”
汉克却突然笑了,他打断了杜伊的话,嘲笑说:“那以你的意思,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帮了我?”
“不,我从来没有帮过你。”杜伊却是摇了摇头,认真的说:“我昨天之所以没有把真相说出来,是因为她们。因为我觉得你一个人的过错,不应该让她们来承担。因为我觉得她们不应该因此而丢了性命。”
听了他的回答,汉克反倒是更加疑惑了:“你什么意思?”
杜伊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说:“贝妮思是一个好女孩,也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她不可能去杀害自己的父亲,更不会想到那样残忍的计谋去陷害自己的哥哥。所以,我当时就觉得这一切一定和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看着汉克,认真的说:“其实在得知你们的事情时,我觉得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也希望你们能够在一起……可是没想到你竟然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大尾巴野狼……亏贝妮思不介意你这卑微的身份,一心只想着和你在一起。可是在这关键的时候,你却选择了抛弃她,而且还趁机骗光了她所有的积蓄,难道你就不觉得可耻吗?”
汉克终于低下了头,沉默了。
见他的样子,杜伊微微的点了点头,“嗯,看来你还有一点人性。”
这个安静的夜里,微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将烛火吹的上下乱窜,东倒西歪,也发出噼啪的声音。地上的人影随着烛火的跳动而扭曲起来,让整个房间越发的显得阴暗。
杜伊认真的打量了汉克一眼,蹙眉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之所以接近贝妮思小姐,并不是因为你爱他,而是因为赫尔斯男爵的家产,对吧?其实你很聪明,你先用甜言蜜语将贝妮思迷惑,然后借她之手杀死赫尔斯男爵以及陷害他的儿子……当男爵家没有了男人的时候,贝妮思自然就成为了特殊的男爵继承人……而对你来说,贝妮思继承爵位和你得到爵位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因为真正的权利将会掌握在你的手中,而你只需要说一些甜言蜜语,让贝妮思小姐沉浸在爱情的漩涡里无法自拔就行了。”
在尼姆罗帝国,女人是有可能继承爵位的。尽管这需要建立在没有男人的基础上。
“你说的不错,这的确是我的计划。”汉克突然抬起了头,他愤怒的看着杜伊,失态的说:“可是这一切却都被你给毁了……这一切都怪你……昨天你就不应该站出来,更不应该……”
他还没有说完,杜伊就打断了他的话,“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执迷不悟?”
汉克终于冷静了下来,他仔细打量了杜伊一眼,然后却是笑了,他说:“对,我的确是一条大尾巴野狼,可是你难道又是什么好人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向贝妮思索要一千个金币的人吧?”
杜伊就像是看傻瓜一样的看着他,讥笑说:“我的确就是勒索贝妮思的人,不过我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试探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罢了。老实说,之前我对你还有一丝幻想,也希望你不是我所想的那种人……不过现在,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汉克却是蛮不讲理的说:“臭小子,我是什么样的人,管你什么事情?”
“你说得对,这的确不管我的事情。”杜伊微微的点了点头,随后他却又突然来了一个转折,说:“不过……她却很在乎这个问题。”说着,他转身就将身后的门给打开了,然后汉克就看到了哭的梨花带雨的贝妮思。
在看到贝妮思的那一刻,汉克吓的几乎是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他错愕的说:“你……你怎么……怎么来了?”
贝妮思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也许是因为冷,也许是因为太伤心,也许是因为太愤怒……在这个并不寒冷的夜里,在场的每一个人却都能够感觉到一股说不出来的冷。就连杜伊也不例外。微风吹动着贝妮思的秀发,昏暗的烛光照在她布满泪水的脸上,让她显得特别的孱弱,她声音嘶哑的说:“如果我不来,怎么可能看清你的真面目呢?”
其实在今天早上,杜伊就和贝妮思说了很多关于汉克的事情,而他也毫不忌讳的说了一些他对汉克的看法,并告诉贝妮思说汉克这个人不可靠。当时的贝妮思并不相信,她坚信汉克是爱自己的。而杜伊为了让她相信自己,便让她配合自己演一场戏,然后告诉她说: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候,爱情这种矫情的东西才能够得到最完美的肯定。对此,贝妮思却一直犹豫不决,而直到黄昏的时候,她才真正的下定决心,然后就发生了之前的那些事情。
而此时,汉克正慌乱的不知所措,他预想解释什么,可是这个时候还有解释的必要吗?所以,他只能够苦笑的看着贝妮思,自嘲的说:“原来我才是那个最傻的人啊?”说着,他就将背上的包袱丢在了地上,发出哐当的声音——很显然,里面都是金币。他说:“既然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份上,那么你们就给我一个痛快吧!反正我一个人也不是你们的对手。”
也许他认为门外还有其他人,也许他觉得自己亏欠了她。
贝妮思突然朝他走来过去,然后愤怒的拔出了他身上的佩剑。不过她并没有一剑杀死他,而是一边流泪一边静静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你爱过我吗?”
这的确是一个很傻的问题。
汉克并没有回答她,只是面色复杂的看着她,神色之中充满了愧疚。她似乎从他的眼神里知道了什么,微微地点了点头,她将手里的长剑丢在了地上,然后说:“你可以走了,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你放我走?”汉克觉得自己听错了。
贝妮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滚……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你最好在我的面前消失……滚!”
汉克犹豫了一下,然后弯身捡起自己的包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这栋古宅。
杜伊脸色复杂的看着汉克消失的地方。老实说,他怎么也搞不懂贝妮思为什么要放汉克离开。不过他并没有去问她,而是转身走到了她的跟前,沉声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一下……想哭就痛快的哭出来好了。”
贝妮思本想说点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就哭了出来,她趴在杜伊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抱着他,哭的就像是一个孩子。而杜伊就像是木头一样的愣在哪里。确切的说,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毕竟他借的只是肩膀,可对方却要了他的胸膛。
大概哭了十几分钟,贝妮思才停下来,她将泪水擦在杜伊胸前的衣服上,然后对他说了一句谢谢。杜伊低头看了被她哭湿了一块的衣服,又看了看她那红红的眼眶,便说了句不客气。之后,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彼此都觉得有些尴尬。不过最后还是杜伊打破了沉默,他说:“你为什么要放他走?”
贝妮思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老实说我也想亲手杀了他,可是在看到他那张充满愧疚的脸时,我根本无法下手……因为我知道,他终究还是爱我的……”
“是吗?”杜伊并不能够了解她的心情,不过他却提醒了她一句:“就算你要放他走,也应该把先前给他的那些金币拿回来吧?”又说:“其实我倒是觉得他对你没什么感情,毕竟在最关键的时候,他还不忘骗走你一笔钱……那可是三百个金币啊!”
贝妮思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转头看向窗外那朦胧的天空,她的泪水在这一刻再次无声的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