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院正郑璜跪在帝后面前回话:“启禀皇上、皇后,经臣等昼夜鏖战,施针喂药,太子殿下的性命是保住了。”
紫宸帝长吁了一口气,皇后更是喜极而泣,不住祷告:“佛祖有眼、佛祖慈悲……”紫宸帝亲自扶起郑璜,赞许有加。
郑璜嗫嚅着说:“微臣愧不敢当。太子殿下的性命是保住了,但只怕、只怕……”
皇后惊愕地一跃而起,逼视着他:“只怕怎样?你快说!”
“只是这毒药药性太过猛烈,是失传已久的三花夺命散。其中一味曼陀罗花对人的心智大有影响。太子殿下中毒已深,只怕会痴傻。”
皇后跌坐在梨花木椅上,如闻晴天霹雳。紫宸帝也愁眉双锁:“真的没有办法医治了?”
郑璜叩首不已:“臣惶恐,臣学艺不精,确实无可奈何!”
紫宸帝长叹一口气:“你是当世名医,又是伺候过先帝的老臣。你既说药石无用,恐怕这就是命数了。”
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哀伤恸哭不已,看起来几近崩溃。她敛衣肃容走到阶下,拜倒在地:“宫中怎会有这样歹毒的药物,请皇上彻查到底!为太子伸冤报仇!”
回蓬莱宫的路上,红袖心情沉重。宫女屡屡失踪、太子被害,下一个又该轮到谁了?贤妃刚才的话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难道贤妃抓住了什么把柄?还是准备壁垒鲜明地来对付淳于贵妃,拿她开刀?要是后者,还在明面上没有那么可怕。如若是前者……
锦年适时递上手炉:“娘娘赶紧暖一暖吧。”红袖苦笑着,手上能暖,心里怎么暖呢。
林纯如从身后赶上来,关切地问道:“咱们恐怕就此和贤妃结下梁子了。她今天问你什么了?”
红袖苦笑着摇摇头:“倒也没问什么,我看她十有八九知道了些什么。但愿是我多想了。”
两人的肩舆并排而行,深红色的宫墙逶迤不绝。行至蓬莱宫的拐角处,轿夫们却都泥塑木雕一般站住了。
贤妃的鸾凤肩舆横在路当中,四周悬挂金辂。绣着蝶穿牡丹团花的云锦将肩舆挡得密不透风,车顶铺了厚厚一层紫貂绒,璎珞垂下,珠玉摇动、叮咚有声。只见一只纤手呆着华贵的紫金点翠护甲,将车帘掀开。兰麝之香氤氲着散发出来。贤妃从车内缓缓探出半个身子:“徐昭仪何在?本宫恭候多时了。”
红袖使眼色让林纯如先行。却转头吩咐凝香:“快去找穆副都统。”
蓬莱宫的前殿温暖怡人,紫宸帝为了显示椒房之宠特命内务府将前殿全部涂抹了一遍。苏合香混着熔岩木的气味缓缓溢出,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受用。贤妃半躺在贵妃榻上,拨弄着一串天南玉穗子。望着孤零零跪在地上的红袖:“徐昭仪可知本宫找你何事?”
“请娘娘明示。”
“徐昭仪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有位叫沈乾弁的故人你总还记得吧?”
红袖直如兜头被人泼了一盆冰水,僵在当地。只好强作镇定道:“此人是旧年府中的西席先生,因顽劣好赌被逐出去了。此后经常来嫔妾娘家闹事,挟恨报复、信口雌黄也是有的。娘娘提他作甚?”
贤妃冷哼一声:“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利口!”掷出一件东西来:“这你总该认识吧!”
红袖捡起来一看,上面是沈乾弁并景德大娘、红线等徐府中的旧人签字画押的口供,将徐茗私奔、鲁冰心赶她们出府一节写的清清楚楚。
贤妃拢一拢鬓发:“这是监察院今儿早上呈堂的证供,昭仪娘娘可看仔细了?你叫徐茗那宫外的那个私奔了的又叫什么?难不成徐昭仪有分身之术不成?”
红袖兀自强辩:“这些人皆是昔年被我家赶走的旧婢仆,他们的话怎么能作数?贤妃娘娘不要为奸人蒙蔽。”
贤妃冷笑一声:“本宫就知道你会嘴硬。没有万全的把握本宫也不会找你前来。”说着一双凌厉冰寒的目光射向红袖:“本宫见你还有几分聪明,只要你肯为本宫所用,必当力保你无虞。否则……徐昭仪你可要想仔细了!”
红袖脑中快速飞转着念头:贤妃究竟知道了多少?她只是怀疑还是确实有确凿的证据?就目前的情势来看,沈乾弁和那些旧仆人的证词固然棘手,但总还搪塞得过去。自己刚刚和淳于贵妃联成一线,岂能改弦更张、为虎作伥?
红袖朗声道:“嫔妾不解娘娘何意。至于奸人污蔑,嫔妾清者自清、无须置辩!还请娘娘明察。”
“好、好、好,本宫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贤妃疾言厉色:“本宫就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谁能保得了你这欺君罔上的贱婢!”
红袖拖着沉重的步子转过撷英馆回到后院。凝香带着穆辉早已在西角门下等候多时了。穆辉也是一脸焦急,不待他开口。红袖正色道:“烦请穆大人无论如何告知我娘亲与兄长一句:东窗事发、早作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