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朱玉宫,早过了午时。
祯帝听了封夜的回报,大怒,本来民心就够不稳当了,竟然还有这样的事!下旨呵斥了镇安侯一番,黄知桃被罚了家法,禁足三个月。经过这件事,黄知桃老实多了。这些伊梦是后来才听说的。
正灵正雪已经嫁出宫去,正仑正洛忙的脚不沾地,伊梦无处可去,只好练剑看书。
这一日,伊梦正在看书,飘菊进来回报十七皇子和十八公主到。伊梦收拾整齐,出去迎接。
正冰一看到伊梦,便过来拽着伊梦的袖子不松手,埋怨道:“冰儿好几个月没见过十六皇姐了!十六皇姐把冰儿忘了吗?”
伊梦哄道:“十六皇姐太忙了。”捏了下正冰的小脸蛋,“今天就跟你和武儿玩儿,好不好?”正冰这才笑嘻嘻的拉着伊梦往屋里去。正武虚岁已经七岁了,本来想表现的矜持一点,但见妹妹一人拉着十六皇姐往屋里走,急了,忙上前扯着伊梦的另一只袖子。
伊梦领着他们二人足足玩闹了一日。
……………………………………………
过了十月,正洛和正仑彻底搬出了皇宫。
前一日才去庆贺了他们乔迁,第二日伊梦便听到一见雷轰般的消息——哈哈尔的大军已经进军到京郊了!伊梦连忙去见了正仑。
到了这种地步,正仑只好说出实情,他也顾不得机密不机密了!
原来自从明涯失踪后,哈哈尔大部便攻破了乌木关。金贼长驱直入,直到半个月前镇安侯黄岑在辽中被杀,大云内地彻底失去屏障,节节败退。其实本来是可以和谈的,只是朝中众臣连声反对,此事不了了之。皇上本意想要将朝廷南迁,后来不知如何作罢,便到了今日这般境地了。
伊梦跌坐在椅子上——想不到大云竟至于斯!!!
朝中无老将,京中大营八万士兵老弱病残俱全。镇国公和白姜驻守在城门上已经数日了。
虽然伊梦是个异世魂魄,但在这里两年多,她对这里有了一定的感情。此刻她垂下头,颓败的看着桌上的茶渍,脑中空空的呆愣着。
正仑还很忙,告辞走了。
接下来几日,正雪和正灵都被接入宫中。宫中比往日更加安静了,人人自危。
这种情形持续到一个月以后,伊梦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感觉。宫中各项份例削减了许多,只是堪堪够用。伊梦听正修说,城中的米面粮铺都已经关了门,街上乞丐累计的增加,一片惨象。伊梦本想说粮库为什么不开仓放粮,但又想到,这些粮食不得先供应军队?!胜者为王败者寇,若是连士兵们的粮草都断绝,京城还能坚守几日?
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已经到了腊月了,这本该是个祥和快乐的月份,可惜大运的京城已经没有这样的福气了。城中饿殍遍地,连草根树皮也都被吃光了。京城不比别处,这里商贸发达,城中的百姓又很少有种田的,即便是豪门巨富,也没有大量储存粮食的。不过有些远见的,先前屯买了大量米粟,可惜毕竟只有少数人如此。
正仑巡视着城中,只见道路两旁的店铺十之八九都紧闭着大门,店门口的旗子散落在地上,蒙着厚厚的灰尘,不时被蹒跚路过的行人踩过。道路两边跪卧着无数的饥民,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有些吃多了观音土的腹胀如鼓,奄奄一息。其实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不少富户开设粥棚的,只是现在人人自顾不暇,豪门大户都紧闭门户,门前一片萧条。
百姓们难以存活,便想着逃出城去。白姜身为军人,哪能放百姓出城,只是后来看见这样惨状,到底意难平,因此有些难民半夜里偷偷逃出去,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哈哈尔为的就是赶尽杀绝,拿下京城,哪能容这些屁民来去自如,所以一见有人越墙而出便放箭射杀。几日后百姓们便渐渐歇了出城的心思,只在城中等死。人都有求生的本能,眼看活不下去了,难民们渐渐恶向胆边生,抢了好几家富户。别人一看,有吃的!一个个开始抢了起来,只要稍微弱一点的世家豪门,都被蝗虫过境一般掠个干净。军队却要忙着守城,管不了这些,京城的治安越来越混乱。
正仑骑马走在大街上,饥民一个个眼冒绿光,狠狠得盯着正仑胯下的骏马,只是见正仑护卫森严,一个个只好停在远处,不敢上前。争论看着这些腌臜场景,有心无力,只好夹紧马肚子,快马打过。
白姜看见正仑前来,忙走下城墙迎接。正仑点点头,走上城墙,向外看去。
哈哈尔亲率十万大军攻打京城,本想着一举歼灭大云首都,想不到这京城坚固如铁汤。幸好哈哈尔一路打来,烧杀掳掠,粮草布匹随意抢夺,因此后备充足,便着意将这京城困死。哈哈尔此人心狠手辣,虽然只有二十多岁,却将金国一众老臣死死压制,金国国王常年多病卧床,金国大权被哈哈尔一手紧握。哈哈尔野心勃勃,一心入主中原,多年来同大运激战,如今终于走了九十九步,心里实在快意。如今看着这仅剩的都城,虽说不敢大意,但如同猫逗老鼠般,幸灾乐祸的将这京城困死。
正仑站在数丈高的城墙上,看着城外百米以外,乌压压的金国大军正在埋锅造饭,心中气苦之极,又无可奈何。
眼见这大云撑得只剩一口气,哈哈尔便时不时的发起进攻,想要压倒大云守将们心中最后一棵稻草。
午时过后,金贼便发动新一轮的攻击。金贼骁勇善战,尽管城墙下箭如雨下,还是有不少人过了护城河。金贼将长梯靠在墙上,一个个攀涌而上,城墙上滚木火箭旗下,一时战况惨烈,杀声震天。
哈哈尔打马停在十丈之外,眼见城墙上一副白盔银甲,后面立着一柄大旗,上书“寒”字,心道必是皇家子弟,有心戏弄,连发三箭。正仑正拿刀杀敌,看不见背后情景。旁边一名将士见三箭连发而来,忙挡了过去。正仑被推了一下,避过了要害,箭头中了一箭,那将士却正中前心,立时毙命。
正仑大怒,恨不得将这些金贼挖肉剜心!一把砍了肩头箭杆,大吼一声,不顾直流鲜血,奋勇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