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阁内丝竹声声,仙曲曼妙,七张小玉桌如众星拱月般环着仙帝一周。仙液琼浆,珍奇佳肴,对照着七星主寒霜一般的脸色,还真是不协调。
仙帝高高举杯,“众妃已久日不聚,今日良辰,摘星阁迎来七颗真星,悦哉!来,众妃与我共饮此杯!”
七妃皆端杯饮了,天枢冷笑了一声:“这琼浆日日饮着,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今日却大是不同,果然是帝君特别赐给我们姐妹的。饮完了,还得细细品着,这个中滋味,还真是有意思。”
仙帝笑着:“只怕不比着追着厉天喊打喊杀的更有意思吧?”
天枢扭过头去不理。
“也不知,你追着厉天那小子了吗?”仙帝始终是笑吟吟的。
“有帝君护着,我怎敢真的动他?不过是出口气罢了。”天枢斜着一双凤目,轻瞪着帝君,“显见得我等都是活该受气的,如今连一个天将也可以欺负到头上来了。”
“这是说哪里话来着?我听说你等皆给了厉天很大好处,那说明七位星主心疼着他,那是他的福气,哪里就惹着你们了?”仙帝扫过七人,顿了一顿,方道:“你们从来做什么事情,明着也好,暗地里也罢,我从不追究。只是你们真就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了吗?”最后一句话,语气已经严厉起来,这宴会,终究是要到正题上来了。
天枢心里有鬼,知道这次刘离出了事,虽不是她下的手,却终究有些心虚,心里思量着帝君的打算,就没敢往下接话。
天权却出言了:“帝君,此话从何说起?难道说今日摘星阁设宴,就是为着向我等兴师问罪来着?我等姐妹忝为一星之主,既是帝君的妃子,更是仙庭的臣子,主位七星,原本就有着拱卫帝都的职责。若是处理日常事务,件件皆要上报,帝君怕也不甚其烦。何况数万年一直如此,何至于今日才来问罪过?天权愚钝,请帝君明示。”
天权星主这番话侃侃而谈,面不改色,从容镇定,连天枢也不得不佩服。
羽帝看了一眼天权,终究也是他倚重的人,自有一番风骨,但警钟却不能不敲,否则战事一起,再祸起萧墙,那时只怕不能顾及,多出许多麻烦。
“好,围剿孤星一事我且不追究。你口口声声说七星主有着拱卫帝都的职责,那么,我巡视狂暴星域时,妖域贼子混入帝都掳走本帝的炉鼎,你们有何解释?守卫失职之罪,你等可担当的起?”
天权一时缄默,众人心里皆有数,此次刘离出事,并不是七人计议,但之前众人有过默契,要合力对付刘离。如今不管是谁暗中出的手,几人都逃不了干系。若是冒出来洗脱自己,以帝君一向的脾气,最是不喜这般推诿罪责的人。只怕反触了霉头。
一时间无人说话,气氛陡地紧张。仙帝的笑容早已收敛,威严逼压着厅中的气氛,几人都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万年前仙界劫难来临,你等却为着个人恩怨,作壁上观,七大势力按兵不动,紫儿以微弱之躯,在我伤重之际,独自力挡大敌,守卫帝都四十九天!你们——”仙帝拍案而起,一一走过七星主身畔,厉声数落:“你们若有一丝顾及夫妻情分,夫君有难,竟能袖手旁观?只为除掉紫儿,可以弃仙界存亡和夫君性命于不顾!”
仙帝闭目仰头,强压下心头的痛心,每当想到那个弱小女子独自一人承担起那样的重任,与域外大魔战至最后一滴血,他就心如刀割,就算一万年过去,也仍然不堪回首!
“紫儿被打碎了无数次,都借助紫薇印记重组还生,可是每一次的重组,都消耗着她的生命……终于等到我出关之日,紫儿却陨落了!”仙帝寒霜一般的目光扫向众人:“你们达到了目标,如愿以偿了!”七星主皆是心头一跳,当年那般倔强,是错了,然而大错铸成,夫妻情分毁于一旦,却又如何能够挽回?
何况,若是可以挽回,她们又真能放下一切,相助那个让她们恨之切骨的女人吗?若是她活着,没有死,纵然不会引起帝君对她们如今的憎恨和凉薄,她们又能分得这个男人的几分怜悯和情分?
骄傲如七星主,情愿要这份恨,也不要施舍来的半分温存!
“帝君,当年的事,我们也很后悔,这些年来,帝君对我们置之不理,我们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了。”摇光星主幽幽地说。
“后悔?哼!”仙帝脸如寒霜,语气冰冷:“你们若真有悔过之心,就不会对一个毫无威胁的凡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了!”
这话直指天枢,她再无无法沉默:“帝君也说是一个凡人,为什么要对一个凡人这样好?连紫薇印记都给了她!帝君,妾斗胆,敢问一句,如果当年,有另外一个男人从你身边抢走你深爱的仙后,你会怎样?难道你还会与他日日笑脸相对,共同分享所爱吗?”
天枢的话,掷地有声,这就是永恒星域的公主,自小凌驾众生之上,与生俱来的骄傲从不会屈服,就算面对的是高高在上的帝,她骄傲的头,也从不曾低下!
只有她,敢说这样的话!敢这样质问帝君!
“你——”仙帝勃然大怒,指着天枢:“不要以为你来自永恒,我就有忌惮,就不敢动你!”
“哈哈——”天枢仰天长笑,“想我永恒星域何须结姻帝室,若不是那惊鸿一瞥,我钟情于你,非要嫁你,何至于有今天?帝君,我情愿死在你的剑下,成为你的剑灵,随你去出生入死,也好过苦守天枢星,日日念君君不至,爱君却得君之恨!”天枢向前一步,直面仙帝愤怒的双目:“来吧,帝君,杀了我,成全我!”
“姐姐……”事态之变化出人意料,谁也不曾料到,其乐融融的一场宴会竟然成了鸿门宴。其余六妃忙上来劝阻,但各自心里,又何尝不是都充满着苦涩。
就算曾经都错了,这些年孤寂的代价,还不够吗?还不够偿还那错误码?
“帝君,逝者已矣,那凡人既然是因我等而出事,便请帝君容我们将功补过,把她寻回来。”天权一面拉着天枢,一面劝着:“天枢姐姐脾气刚烈,忤逆帝君实在不该,但请帝君念在往昔情分,不要追究了吧。何况,唇亡齿寒,帝君若真处置了姐姐,却让我等如何自处?”天权说到这里,鼻子也有些发酸,泪珠就忍不住滚落。
仙又怎样?修为通天,却终究换不到心里那份爱。
“原本就都错了!”仙帝长叹了一声,看了一眼七妃,眼见得各个眼圈红着,心里苦着,也有些不忍,“罢了!紫儿已去,连最后一丝印记都去了!我等还纠结于过去这些纠葛,又有何益?”
“天权,你既然如此说,便许你将功补过……”仙帝话还没完,却被玉衡星主打断了:“帝君,蓝玉是我放走的,要追究的话,帝君便追究我的罪吧!”
“玉衡,这是为何?”几人都惊讶,原本以为那丫头是在帝都被人劫走,没想到竟然是玉衡!
“她说想要去银河星域寻一个叫地球的星球,我便送她去天一总坛,不曾想,路上出了事。我的婢女也死了。”玉衡幽幽说来。只是,放走刘离真是无心之举吗?
“银河?地球?”仙帝皱眉,他对于刘离的来历自然比别人知道的多一些,玉衡星主说出这两个地方来,显然并非信口胡诌。“那妖域的人,又是如何得知她的传送路线,竟能半路拦截?”
“这臣妾也不知道。”玉衡垂首回应着:“听说妖域中有着能推演天机的神算师,蓝玉修为低下,身上又没有带着能屏蔽气机的法宝,被推算出行踪,也不算离奇。”
神灵净土,原本有着隔绝一定气机的效用,可是她出去了,那就另当别论,玉衡的话,似乎并无漏洞。
仙帝沉吟,“虽如此,这次还是天权去吧。我仙界即将与妖域有一场大战,希望这次,七星主可以与本帝君同心协力,共创我仙界不世之基业。”
停掉的宴席又重开,丝竹声又响起,仙液琼浆,觥筹交错,过去曾经千种恨,不若今宵一夕醉。
这一夜,这些仙人们,竟然都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