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络以为自己会哭的。
尽管她一直觉得哭是软弱的表现,可是走向绝路,哭也是最能自卫的武器。但是她根本哭不出来。
苏络以为自己会忍住的,她想自己绝对不会向许许多多没有自尊没有出息的女人一样恳求和楚清琦复婚。
她甚至想着,既然离了,纵然不是仇人,却也是陌路,老死不相往来便罢了,就是连个电话她都不会打给楚清琦。
可是苏络在做饭时,煤气灶上的火焰突的腾起,油像烟花一样喷溅出来,烫的苏络尖叫一声,抱头蹲到地上时,她竟然哭的不能自已。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摸出手机,连想都不用想,就拨了楚清琦的号码。
在按通话键时,她愣住了。她要做什么?向楚清琦抱怨委屈?楚清琦已经和她没有了任何关系,他连嘲讽和责骂都不会有,又怎么会有他这半辈子都没有的安慰?
苏络号啕大哭,她从来没有这样深刻的意识到,她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苏络自小家境不好,父母软弱,长年被人欺负。因此苏络内向、自卑、敏感又自负。为了不让人看轻,她从小就很自强,很知道努力。长到这么大,她几乎不知道温柔二字做何解释,也不知道温柔是什么模样。就是说话的语气里都透着先声夺人的逼迫和无尽的怨恨。
因为她现在所有,都是靠她自己挣来的,她从来没求过谁,所以觉得不欠谁,所以觉得应该理直气壮。
可是她这么辛苦付出,所得到的也不过是“平凡”而已,她不甘心,她怨恨这个世界水泼不入的同时更怨恨自己没出息。
和楚清琦谈恋爱,不是什么浪漫的邂逅,是她自己婉转表白的,就是结婚,也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这么多年,她和楚清琦两个人白手起家,直到小有所成,她也沿袭了从前的传统,节俭如初。
她从来不会求人,就是对楚清琦,两人再亲密无间,再热情似火的年纪,她也从来不会撒娇,软语娇哝。
是以她的口气总是硬梆梆的,就算是没有什么义愤气恨时,也总是带了些麻木的刻板,像一把钝刀,割着别人的心。
和楚清琦在一起生活了七年,她已经习惯了整个世界里只有他。
她没有工作,没有朋友,她的世界里只有一个楚清琦。她抱怨,也只跟他抱怨,好苦闷,也只得他一个。她就算是吵架,也只能和他吵。她所有的,美丽的、妖娆的、风情的、狼狈的、邋遢的、丑陋的,所有的模样,都只给他一个人呈现过。这种习惯,已经根深蒂固。
一朝被自己把这个世界斩断,将她和楚清琦生生劈开,当时不觉得,这会儿才觉出来到底有多疼。
苏络关掉火,把锅里黑糊了的菜倒掉,沉默的上了床,把自己裹紧在被子里,睁着红肿的眼睛,在黑夜里对自己说:不能这样活,不能这样活。
她想,就试一次,如果楚清琦绝情而又残忍的拒绝,她便再也不提复合两个字。
于是苏络颤抖着打开手机。
那白亮的光线刺痛了她红肿的眼。
苏络对自己说,她不只是为自己,还为了孩子。就算她是个一无是处的母亲,不会照料孩子,但到底两个孩子是她自己手把手落的带大的,就算她不会给孩子做可口的饭菜,可到底她是孩子的亲妈。
孩子还小,总得跟亲妈在一起。她以后不管楚清琦,只要他还在家,只要他还能够维持这个家……
电话一直没人接,那悠长的嘟嘟声像一根无形的线,勒着苏张的心脏,一点点勒的死紧,终于把她的希望勒的一点不剩。
他得多厌憎和嫌恶自己,所以才连电话都不接?他得多残忍和绝情,对她不闻不问?从前的情份不算,他就一点都不看儿子的颜面吗?
可是苏络不甘心,不死心,不听到从楚清琦嘴里说出那个“不”字,她就还报着最后一点希望。
楚家豪华大宅里正是衣香鬓影、人流穿梭的热闹时节。
各界名流都衣冠楚楚,手里各自捧着一杯红酒,三五成群低声交谈。从见面的寒暄,到生意场上的客套,最后自然而然就落到了这场盛宴的男主角上。
“楚家二少怎么才订亲?不过倒也是,从前不曾听说他结过婚啊。”
“那是你孤陋寡闻,也是楚家保秘工作做的好,你没瞧见刚才露头的两个小男孩儿吗?那就是楚二少和前妻生的……”
“啊——你不说我还以为是楚家大少的。”
“楚大少?谁不知道他是……咦,楚大少,这么难得你也在家?”
这一声叫,便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了过去,人们便看到了一个高大、俊朗,却有些不羁的男人正迈着步子,似笑非笑的穿过厅堂而来。他手里提着行礼箱,竟是才从外面回来。
楚慕华环视着这绚烂的大厅,不用猜也知道了几分,嘴角的笑意更浓,朝着同自己说话的人微微一点头,并不答话,径自出了厅直奔后院。
刚才只说了半截话的人便吸了口气,低声而快速的道:“这位楚大少是楚老爷子收养的,从小就不学无术,大学没毕业又惹了事,楚老爷子一气之下把他发配到了国外,这不才回来还不到一年?他可不曾结婚,但绯闻的确不少,不过可不曾听说过有什么孩子的事……”
“那楚二少又是什么时候结的婚?为什么又离婚了呢?”
“楚二少从小就很低调,从上了大学就一直勤工俭学,没要过家里一分钱,毕业之后又白手起家,自己创了一个小公司。因为他立志不靠家里,所以恋爱、结婚、生子一直都没动用家里的力量,自然旁人知道的也少。至于为什么离婚,你们瞧瞧现下这准新娘的背景就都知道了……”
众人都做恍然大悟状,门外的楚慕华却只是蹙了下眉,稍稍辩别了一下,就直接进了别墅。前院那么热闹,可这里却这么安静,因此那一声又一声的电话铃声就显得尤其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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