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楚凌风而言,夏夕不止是他所喜欢的女人,也是他前进道路上、最为重要的一环,没有之一。
心思走到这里,楚凌风的瞳孔突然紧缩!
转身走到书案前,磨了墨、提一支翠绿玉笔,铺一张八开宣纸,楚凌风重重的写下了两个字——
苏洛!
信笔疾书间,楚凌风的身影沉默中透着一份张狂,这种特质随着笔尖融入墨中、最后化成了一张力透纸背的信笺。
当楚凌风再一次站到窗边的时候,收信的那个人、此刻正处于他生平未有的纠结之中。
苏洛、从来不是一个站在风口浪尖的人物,在今晚之前、他甚至不知道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是一种什么感觉,然而这一切、却都来得如此突然。
不仅仅是广场上的师兄们都在看着他,就连弈剑门的长老、也因为这一件喜事而匆匆赶来。
在一众师兄弟的羡慕眼神之中,林松河罕见的和颜悦色、揽着苏洛的肩膀走到了广场旁边,而这样的一份特殊、苏洛其实并不想要。
“大长老让我来带你过去一趟,你小子干得很不错嘛!”
林松河重重的拍着苏洛的肩膀,然而苏洛心里在想的却是:如果他问起我是如何突破的、那又该怎么回答?
与其去见大长老,倒不如在这演武峰上一节晚课……
最起码、不会有透露自己灭神道传人的风险。
心思刚一走到这里,果不其然、就听林松河开口问道——
“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按道理来讲我的眼睛又没瞎,我怎么就看不出来你有什么独到之处?”
林松河一边问、一边驭起一柄飞剑,顿时澎湃的灵气如潮水般扩散而出,拉着苏洛就腾空而起。
“我不是天才,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归不是如少白一般,我并没有他那么好的资质。”
苏洛回答得十分坦诚,并没有因为虚荣心而将天才的光环套在自己头上,但他显然曲解了林松河的意思。
“我什么时候说你是天才了?”林松河反问道。
他这句话、立刻就让苏洛心中一紧!
而紧接着、却听见林松河哈哈一笑:“小东西不要紧张,长老我修了这么多年的仙道,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见过,这天机玄妙、福缘更是不可揣测,我才不在乎你是怎么突破的。”
这些话一说出来,苏洛顿时心中一宽,原本他还在担忧着、如果长老追问的话、自己该怎么回答,而万一灭神道传人的身份露了痕迹、自己又要如何应付,让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林松河竟然看得这么开。
但是紧接着、林松河的态度突然就变得严厉起来:“做我门下弟子,你只需要记住那两条门规,至于其它的、遵循自己的本心就够了。”
说到这里、林松河留了一段没说,那就是但凡本心坏的、他肯定会趁早斩除!
而这时,苏洛抓了抓脑袋,显得有点疑惑:“请问长老,不知道是哪两条门规?”
一听这话、林松河的语气立刻就飙了起来:“杜仲甫那个呆子、他连门规都没跟你讲?”
苏洛当即讪讪一笑:“大师兄兴许是讲了,只是我没有记住。”
林松河这才哼了一声,接着说道:“这第二条是长老我订的,那就是不准伤害同门性命、更不可忤逆尊长,现在记住了没?”
等到苏洛点了头,林松河才本末倒置的说出了第一条:“你们大长老也订了一条,我个人是觉得无聊得紧,但他是尊长、你们还是要听的……这第一条,就是门中弟子只能用剑、而且必需是他炼的剑,除非你能找到一把比他炼的要好、而且他拼死也炼不出来的、那时你才可以自由选用。”
说到这里、林松河突然加了一句:“不过我提醒你一下,就算你找到了那样的一柄剑,只要你还身在弈剑门、那你最好也不要用……”
一番话说下来,苏洛听得心中宛尔,对于即将见面的大长老、也是没来由的多出了一份期待,他记得杜仲甫刚刚说过,只要自己的修为到了第一重,那么大长老就会赐下一柄真正可御敌的利剑!
那么……自己等下会得到一柄怎样的剑呢?
苏洛很期待。
接着两人又聊了几句,林松河看似严厉霸道,但实际上面冷心热、架子摆得上去也放得下来,让苏洛心里很是尊敬。
没多久,两人就已经在洞天峰的峰顶落下,只见沿着山壁、一字排开的凿出好几座洞府,林松河将苏洛带到最中间的一处、用剑“啪啪啪”的敲了几下之后,就自顾自的驭剑走了。
临走的时候,林松河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你小子别乱跑,就在这等着……等着啊!”
然后、就划起一道耀目光彩,将苏洛一个人抛在了这山巅的寒风之中。
苏洛刚开始还以为最多一盏茶的时间,这厚厚的山壁石门就会打开,但他没有想到、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直到他的衣服上都已经结满了霜花、随便动一下都会带起一阵“咔咔”响声的时候,眼前的两扇石门才终于打开。
映衬着石室内的明亮灯火,一个胖胖的老者便出现在了苏洛眼前。
老者只朝外面扫了一眼、就疑声道:“不是说有个新来的小伙子突破了吗,怎么来了你这么个小老头?”
说完、老者眼睛一眯、又打量了苏洛几眼,直到苏洛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句见过大长老,老者才恍然道:“噢……头发和眉毛都结霜了,快进来快进来,我看你须发花白、还以为是哪个老东西……”
一边说、这弈剑山的大长老就抓着苏洛的手往石室里边走处,只见四周的山壁上都挂着火炬、正中央则放有一个大鼎,鼎下似乎是刚刚熄火、还有一些未曾烧完的余烬,似碳非碳、异香扑鼻,也不知道是些什么物什。
石室内的温度明显要高出外面许多,苏洛被这一冷一热的夹击之下、顿时就发了好一阵冷颤。
那大长老一直不说话,就领着苏洛往里面走,直到穿过两间一模一样的石室之后、才在第三间停了下来。
顿时、苏洛就被明亮光华给晃花了眼睛!
只见那两边的墙壁上,满满的全是剑!
长的、短的、阔的、窄的,形式各种各样、几乎没有重复的两柄,而它们的相同之处在于、每一柄都精光熠熠、望之生寒!
“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大长老一边问、一边就把住了他的脉门,原本平淡的表情、也随之变得古怪了起来。
“我这弈剑门、怎么就净出你们这种奇怪的后生?”
大长老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苏洛,沉呤了半晌之后才放开他的手、然后径自从墙上取下一柄剑,递给了他。
“你就不要挑了,拿这一把。”
接过了剑、苏洛才终于找到空子开口:“弟子苏洛,见过大长老、谢谢您的剑。”
大长老摆了摆手:“这没什么好谢的,本来是一时兴起铸了这么一把,没想到放在这里几十年、就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来用,若不是有你、我估计它还得再挂上个一两百年,说起来倒是我要谢谢你……”
听见大长老这样说,苏洛不免好奇,放眼往手中看去,只见剑鞘黝黑、朴实无华、除了一道代表弈剑山的云纹之外、再没有半点装饰。
但是当苏洛将那剑刃抽出之时、却立刻就被耀花了眼……脑子里浮现而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反差能不能别这么大?
只见明晃晃的剑身之上,镶了好多的晶石玛瑙,看上去富丽堂皇的一片、十分惹眼!
红的、蓝的、晶莹剔透,各种色泽的宝石布满了整个剑身,说得好听是富贵逼人、但说得直接一点、就是俗不可耐。
苏洛直接就要怀疑这是一件珍奇赏玩的工艺品、而不是用来演武对敌的兵器。
且不说这些装饰会削弱剑身的锐度、光是重量的增加就已经会影响到持剑者的发挥,苏洛虽然没有用过剑、但家的柴刀菜刀总还是有几把,从道理上来讲、这些东西都是相通的。
于是第一眼,苏洛就不怎么喜欢它。
而除了这些宝石装饰之外,剑身也还密布了各种精细的纹路,看上去有点像夏夕的符篆花纹,只是更小、更多、也更密。
这些纹路之间、似乎是彼此独立、又隐隐存在某种联结,以苏洛现在的阅历、根本就看不出多少门道。
但是一眼扫了下来,苏洛对于这柄剑、还真的谈不上喜欢。
他不是公子哥,也不是来弈剑山想着发财,他要的、是安身保命、可以帮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的东西!
所以、即使之前对这大长老的某些性格已经粗略了解,但他还是咬了一下牙、然后开口说道:“大长老,我能不能换一把别的?”
“不行。”大长老很干脆的拒绝了他。
“无意冒犯,但这剑我真的看不出来哪里好。”
“它就再差、最起码也很值钱。”
“我不要钱……”
“那你要不要命?”
“要。”
“那就拿着它!”
一番对话下来,苏洛被哽得没有一点脾气,因为说到最后、大长老已经隐含怒意。
每一个醉心于制器之道的修者,对于自己的作品、总是会抱有一份偏爱,更何况、大长老这一句“要不要命”并不是某种威胁或者强迫,而是真的在为苏洛着想。
只是这一份来自于阅历和经验的关切,现在的苏洛还无法理解并且懂得。
咬了咬牙,苏洛还剑入鞘,这时他才注意到剑柄之上还挂着一块小木牌,上面写的是一行小字:庸俗、恶劣、残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老家伙、这是你最烂的一把!
这些字显然是对这把剑的评价,苏洛每多看一眼、心中的失望就会更重一分,虽然那字迹写得并不好看、却每一笔每一划都显得骄傲无比、透着浓浓的嘲讽味道。
再看到落款处的鉴赏人姓名时,原来是李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