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去非离开的第三天,云锦照常去琴行教琴,下课后就接到傅去非姐姐打来的电话,说在琴行外面等她,让她出去一下,有话要跟她谈。
云锦见到傅晓丽时一眼就认出她一定是傅去非的姐姐,因为他们姐弟俩长得实在太像了,只是傅晓丽瘦小,皮肤比傅去非要白一些,脸形和五官是非常相像的。
云锦礼貌地与傅晓丽打了招呼,两人寒暄了几句。
傅晓丽由衷的赞叹道:“怪不得我老弟连书都不念了,非要跟你结婚。你长得是真漂亮!”
云锦微微一笑,道:“姐姐谬赞了。”
傅晓丽道:“什么?谬赞?什么意思?你还别给我掉书包,我没念过几年书,老早儿就出去打工给我老弟挣学费了。我和我妈为了供他把书念出去,吃尽了苦头,那不是你这娇小姐似的人儿所能想象的。咱们还是废话少说,言归正传吧,你还是赶紧的,快点跟我走吧,我妈也过来了,住在车站前的一个小旅馆里面,她老人家要见你,但腿脚不太方便,就叫我过来找你。她有话要跟你说。你去见不?”
云锦心里咯噔一下子,预感不妙。但却不能不去见。
来到车站边上的小旅馆,云锦第一次见到这么差的住宿条件。甚至比原来自己王府里面的最低等的下人住的房间还要差得多。那是用民房开的小旅馆,里面的空间被隔成一个个的小房间,一间房除了放一张双人床再也放不下其他家俱。房间的墙壁是用薄薄的木板隔开的,空间狭窄得要命。一进那间小旅馆呼吸仿佛瞬间都变得压抑起来。因为老板想隔出更多的房间用来挣钱,就拼命的多隔几间房出来,留的走廊都窄得要死,幸亏云锦和傅晓丽是两个清秀的女孩子,要是个胖子,侧着身子恐怕都在卡在那儿。
云锦见到傅去非的母亲,才知道这个老人一生有多么的不容易。她的悲苦命运和坎坷生活经历都在她布满风霜,长满皱纹的脸上展现得淋漓尽致。面前的这个老人身上有着一个母亲所具备的亲切和蔼、温柔善良的气息。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这种母亲的气息让云锦为之心碎。它触动着她心底最为柔软的部分。
云锦静静地倾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她一个人拉扯两个年幼的孩子是如何走过来的。因为积劳成疾,全身骨节严重变形,做下了全身骨节疼痛的毛病,疼起来坐卧不安、夜不安枕。吃六片止痛片都无济于事。又说到傅晓丽为弟弟放弃上学,母女俩摸爬滚打终于把傅去非供到大学毕业。一直说到儿子长脸,有出息,还拿了高额奖学金去法国留学,又考上博士,给祖上都增了光。他要是放弃念书,她这个当妈的就会对不起列祖列宗,他爸地下有灵一定会怪她这个当妈的没有教育好儿子,使儿子分不清轻重缓急,好不容易考的学半路不上了而跑去结婚。
云锦从她佝偻的身子和脸上深深的皱纹能够深刻的体会到面前这个女人的艰辛和困苦。她含着泪浅坐在床边听着她们母女伴着悲泣幽幽的述说。
云锦并没有过多的表态,只是静静的、没有任何反勃的听着,等她们俩个人说完了,就说其他的事儿都好说,最要紧的是想要她们母女俩换个宾馆住,或者到家里去住。这儿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她们一定会休息不好。母女俩却坚决不同意。说不会住多长时间的,办完事情马上就要回老家。
她们不用开口,云锦都能猜到她们母女想要办的事儿是什么事儿。云锦舍不得傅去非却也不想因为自己伤害这么善良的老人家和那个奉献自己的一切为弟弟能够健康成长的长姐。
云锦此时真是柔肠百转,她真是恨自己,恨自己怎么就不是真正的千可可,那样就可以陪他一起去完成他引以为傲的学业了。而自己却根本没有那个能力,也只有望而却步的份儿了。
云锦仿佛听得到自己的心象打碎的瓷碗一样在片片碎裂的声音,她噙着泪,一言不发,默默的在心底里与自己的感情抗衡。
傅去非的母亲见云锦没有回应,便示意女儿搀扶一下自己。于是,在女儿的搀扶下吃力的下了地,颤微微地跪在云锦面前。求道:“姑娘,我老婆子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我也不忍心拆散你们两个有情的孩子,可是,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呀!你要是不离开小非,让他糊涂下去,我,我以后死了哪里有脸面去地下见孩子他爸?”
云锦吓得花容失色,赶紧去扶,老人家却说什么也不肯起来,老泪纵横地哭道:“姑娘,我这个老婆子虽然没什么见识,可是,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姑娘,我求你,放过我儿子吧!他是鬼迷了心窍了才不回法国去读书,他一定会后悔的。姑娘,我求求你放过他吧?行吗?”
云锦见扶不起她来,也只好卟通一声跪拜在老人面前,一想到要离开傅去非,她便心如刀绞,暗想老天爷让她到了这个在洞房花烛夜之前就可以见到丈夫,更可以自主选择丈夫的时代,算是天大的恩赐了,可是到头来却还是没能对自己眷顾到底,摆脱了被当做礼物嫁出去的命运,却摆脱不了和心爱之人生生分离的命运。对她来说父母之命是不可违拗的,现下跪在自己面前的是傅去非的亲生母亲,她既然不同意自己进门,无论如何都不能抗命不遵,云锦百般无奈,只好流着眼泪答应了她离开傅去非。
老人家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才破啼为笑,连声道谢。在云锦和傅晓丽的扶助下从地上吃力的站起来,然后坐回床上。她又恳求云锦不要让傅去非知道今天她们见面的事儿,更不要让傅去非知道是他的母亲和姐姐阻止了这场婚礼。请云锦想个其他的理由与傅去非分手。否则,按照母亲对儿子的了解,就傅去非那认准一门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脾气,若是知道母亲和姐姐在作梗,是一定不会理这茬儿,一定会自作主张瞒着家人放弃法国的学位与云锦结婚,来个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让家人死了那条阻挠的心,然后,再向母亲和姐姐道歉,直到母亲和姐姐对煮熟的生米是无可奈何,不得不接受事实为止。
云锦哭着同意了。心里却在滴血,她在为自己哀叹,千年前后一样的悲苦命运,一样的不由自主,一样的逃脱不了家长的桎梏。虽然,她身处这个时代是婚姻是可以不用听父母之言的,她完全可以不去理会今天的事儿而以自我意志为导向去和傅去非自由的恋爱结婚,但是,她毕竟是千年前的灵魂,受着封建礼教一十六年的荼毒,所以,她根本不懂得为了自己的爱情和幸福去抗争。她只能按着从小就扎根在骨子里的女德来处理眼前的难题。
对云锦来说,委屈自己并不如何困难,在那个亲情淡泊,冷若冰霜的王府里面,学不会委曲求全就相当于放弃了生存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