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大夫人随着领路的丫鬟来到洛观亭时,只见一身白色素衣的小苏坐在亭边,正掩面哭泣,瘦小的肩膀轻轻的颤抖,她一皱眉,微怒喝道:“在这里哭甚,又未有任何伤心事,当真是丢孙家的脸!”
小苏听到,明显吓了一跳,转身就跪在了地上,哭得更凶了,嘴里含糊的说着:“请大夫人救救小苏,救救小苏。”
大夫人示意身后的丫鬟退去,她皱眉望着小苏,怒火中烧:“小妮子你哭甚,难不成还是我欺负你了?几日后就要嫁人,这样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让外人家嚼了舌根,说是咱孙家欺负你了,那壬少爷还不跑着来闹,老爷又会怪罪,你是成心想我挨骂是不是!”
小苏抽泣着,惨白的小脸惹人怜爱:“大夫人错了,小苏并无此意,只是,只是希望大夫人替小苏做主,这壬家的婚事,是万万成不得的。”
大夫人一惊,成不得,这等好事为何成不得?
“大夫人不知,那俊少爷心里根本就没有小苏,只是一心放在了姐姐心上,他曾对小苏说过,若是娶不到姐姐,定是不会让我好好活在壬家的,小苏也未曾想过要嫁壬家那样的名门望族,只是一心想照顾母亲和弟弟,况且,也只有姐姐这样的身份,才配得上这门亲事,小苏不敢高攀。”一口气说完,小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俨然一个柔弱的女子。
大夫人沉思着坐了下来,心中度算,女儿同俊少爷的私情她是全部知晓的,当初只因想着这是一门已成定局的婚事,却万万没想到,壬家最后决定娶这才貌全然,比不上妱苓的孙家六小姐!
而当她知道自己那女儿已经有了俊少爷的骨肉时,更是悔恨惋惜慌乱集一身,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她都要将这抢了自己女儿好事的小苏拖出去打死了!
“婚事已定,哭也无用!”她喝道。
小苏擦了擦泪:“定是有法子的,只要大夫人愿意帮忙,姐姐一定可以嫁到壬家的!”
她一惊,转过身望着委屈的小苏,一把将她从地上扶起:“你说有法子,可是何法子?”
小苏望了望四下,凑近她耳边道:“烦劳您去告诉父亲,就说小苏身有恶疾,此时不宜婚嫁,又让俊少爷去同他父亲商议,告知他与姐姐之事,俊少爷的父亲一向疼爱他,定是会告诉他爷爷改变初衷,您再和父亲商量,既是嫁小苏是嫁,妱苓是嫁,壬家既是要了妱苓,就将这婚事改了吧。父亲大人一向疼爱姐姐,小苏不过是个命贱之人,定是会同意的,这样,姐姐就可嫁到壬家了。”
大夫人点点头,觉得此计可行,她转头望着小苏:“孙家和壬家皆是名门望族,这样怕是会惹闲话,让外人看了笑话可不好。”
“大夫人多虑了,这孙家嫁女儿,六小姐和五小姐他们谁分得清,说着说着,也就含糊了,哪里会传出什么笑话?”
大夫人再次点点头。
“此计甚好,妱苓终于有个好归宿了。”她高兴的道,随后想起小苏,转过身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她,“你就甘心留在孙家?”
“既然俊少爷对小苏无情,小苏嫁过去也得不到幸福,不如成全了姐姐。”她无比真诚道。嫁入壬家,确实不是她的终极目的,当然,这并不代表她已经彻底忘了他,只是报复,也并非要以这种方式,爱而不得,才最令人挂心。
大夫人眼神柔和下来,她望着她点点头:“留在孙家,也好。”
从洛观亭回来,她便和衣躺在床上假寐,待一炷香的功夫,定是会有人传自己的,既然小苏生病此时不得嫁人,那要装得生动些,才有人信服。
不知不觉间,她听到院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应该是绿尤听到些什么,赶回来告诉自己吧。
不对,绿尤乃是女子,脚步声不会这样沉重才是。
她坐起身,门被人推开,只见二少爷凶怒的往里面走来,小苏知道,这府里稍稍在意自己的,也就只有这个哥哥吧。
“小苏,你倒是还睡得清闲,老爷那边都快闹翻了。”他猛的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现在,你的婚事怕是要成泡影了。”
小苏一惊:“到底发生了何事?二哥为何这样说?”
“大夫人将俊郎和苓妹之事告诉了老爷,老爷气得不行,毕竟答应了你和俊郎的婚事,毁婚可是不好的。哪知大夫人说,你现在身子不适,嫁不得,恐怕这时,俊郎也快赶到这边了。”
小苏沉吟,心里却偷偷发笑。
孙兹杭替自己倒了一杯茶,转过头却望见小苏坐在那里抹着泪,他忙放下茶杯,走进问道:“小苏妹妹可是觉得委屈,要不然我去劝劝老爷?”
她拉住他:“二哥费心了,小苏确有些身子不适,况且俊少爷爱的也是姐姐,妹妹自知。”
他皱着眉,心道,这妹妹曾经爱俊少爷爱的死去活来,如今怎地坦然放下?她就如此甘心自己的好事被人搅黄了?
“还烦劳二哥,在俊少爷面前求求情,说姐姐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不得辜负她。至于小苏,留在孙府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况且已有先生说过,小苏本年不宜婚嫁,小苏,怎得逆天而行?“她语气缓和,像是淡泊名利般,轻易便将这些事看开。
他哪里知道,她此时,心里乐得开了花呢。
孙兹杭点点头:“小苏妹妹先保重身体,二哥去探探情况。”说罢便出了房间。
接着,绿尤便匆匆忙忙往院里跑来了。
还未到房间门口,她便听到小姐的声音:“绿尤,我身子不适,暂且歇下了,任何人来不得传,也不许进这房间。”
绿尤愣在原地,还未回过神来。
她换了衣服,轻而易举出了孙家大门,又雇了辆马车,连夜往城外的毕慈寺赶去,她要趁着这空隙,去会会那位嚷着要报恩的文弱书生。
毕慈寺位于建都城西面的黄云山上,四周树林环绕,极为幽谧,且香火一直旺盛,建都城里的百姓一直以毕慈寺的菩萨最灵而不惜长途跋涉远道而来,一些不得祝福的恋人也常会到这里以求缘分。
据说,毕慈寺最灵的是姻缘。
小苏抬起头,嘴角有抹奇异的微笑,她还记得那****赶走那些恶人后,他对她说的话。
“姑娘,本王可否再见到姑娘?”他目光尾随着自己,急切道。
她只是转身离开,哪里有如此时间来和他耗着?
“姑娘,三日后我会去城外毕慈寺祈福,希望那时可以见到姑娘。”
她跃身离开,脑海里却记住了那句话。
到达毕慈寺时,已是寅时时刻,寺庙的大门紧紧关闭,两旁的树木飞扑出几只鸟儿,四周静得吓人,除了那丛林深处传出的怪叫和鸟声,再无其他。
她望向四周,忽然觉得自己很傻。
正准备离开之时,那扇紧闭的大门却缓缓打开了,沉闷的吱呀声响彻在四周,又惊起几只熟睡的鸟儿。
“施主且留步,既是来了,为何又匆然离开?”
她转身,朝师父行礼,却也不好多说话,只是心想道这王爷会在么?万一只是一句玩笑话,岂不是害得她白跑一趟么?
“施主想见之人以来本寺,还请随我进去,待明日自会见着。”
小苏不由得一惊,若说能知道她在门外也不足为怪,但知道她为何目的的,却真真是奇了。
她微微行礼,心里带着疑惑,随着师父进了寺里,她想,这冥冥之中或许有什么东西在牵引吧,不然,她怎会鬼使神差来了此地,又进了这寺门。